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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vember 3rd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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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个人兴趣的草率翻译,不乏错漏之处,欢迎指正,如有余力请读原文
含有咲线剧透,请至少通关主线及咲线后阅读


November 3rd is


今年,我将迎来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花在身边的生日。
为此我需要变得无敌。
要像迸开的爆米花一样伟大。像水枪一样盛大。
直至不再需要一百万次的吻。

我制定了通往幸福的计划。
“右边是贤太郎。左边是槙原老师。诚二跟在我后面。”
牧师宿舍中,三名大人一言不发。我把头枕在贤太郎的膝盖上,郑重其事地宣布着作战计划。
“一整天里都要和我在一起。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遭到敌人袭击都能应对。”
“你说的敌人……是指小花和石野先生吧?”
槙原老师一脸困惑地摇晃着酒杯。在沙发上盘腿坐着的老师看着像个处男大学生,唯独一身浓重酒气透出十足的大人风味。
“是啊。”
“就平常地打个招呼不好吗?我当天也有工作啊。”
诚二漠不关心地吐了一口烟。
“你还有工作啊?负责把乱七八糟的拖鞋摆正吗?”
“是巡逻工作。负责让我的可爱学生无论什么时候遭到性格恶劣的神职人员袭击都能应对。”
“老师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听到我的警告,老师一脸惊奇。
“假如明天,老师的前女友带着现男友出现老师眼前呢?”
老师顿时语塞。前些天,老师得知小唯交到了新男友,他所期盼的两人破镜重圆的未来已经破灭了。
“会受到伤害吧。那就是敌人吧。”
“好像确实是敌人……”
“与其让我们围成一圈,还是去找个女人陪着更有效果吧。”
贤太郎抚着我的刘海说,一边动作熟练地点上了烟。香烟的火星就在我正上方。我担心烟灰落下,不由紧张起来。
要是我的眼珠被灼伤,贤太郎肯定会哭着慌了手脚吧。一阵令人震颤的甘甜兴奋从心头升起,我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去交个女朋友吧。离校庆开始还有一个月呢。”
“说着这种话,你自己一个月内能交到女朋友吗?”
“你交不到吗?”
“这混蛋……”
“看来是交不到啊。”
“牧师先生,请向这个人讲解一下色欲的地狱。”
“自己去读读但丁啊。”
“——女孩子已经多得是了。”
随着我的一声叹息,单身男三人组沉默了。
“我得进入更加无懈可击的最强状态才行。你们一整天都要宠着我。”
“让我们围成一圈你就是最强状态了?”
“对。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我伸长手,捕捉着贤太郎吐出的烟雾。烟雾随着手指的转动摇曳,如同在舞蹈一般。
贤太郎终于察觉到危险,把烟搁到了烟灰缸上。他打趣似的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没必要神经过敏啊。石野才不是你的对手呢。”
“花也不是贤太郎的对手啊。”
“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啊。石野先生结了婚让你很寂寞吗?”
“说什么蠢话。只是被抢先一步的不爽罢了。”
“你只是想说一次这句台词试试而已吧。”
我戳了戳耸着肩的贤太郎的脸。他笑了起来。
“只是想说一次试试啊。”
贤太郎几乎毫无结婚的意愿。有那样的母亲也没办法吧。如果我是女孩子,倒是愿意做他的可爱新娘的。
“就算是真的,也没什么好悔恨的啊。比起贤太郎来还是我更惨。”
“咲,别那么讲话……”
“然后,比起我来诚二更惨。”
我悄悄瞄了一眼诚二。
诚二大概是爱着花的。
我一边嘲弄诚二,一边期待着他像炼慈一样生起气来。这样的交流方式或许并不正确。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不管不顾地投下炸弹。
“自己放跑的鱼被别人钓走了是什么感受?”
贤太郎和老师的视线也汇聚到诚二身上。诚二在烟雾中眯起眼睛,一口喝光了波旁酒。很遗憾,他淡薄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没什么感受。”
“真没劲。”
我撅起嘴,诚二笑了起来。
“别逞强嘛。我可是十分理解神波先生的心情的。”
老师自来熟地拍着诚二的背,替他把酒满上。诚二面容严肃地推开了酒杯。
“别这样。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不就是一样的嘛!咱们都是被甩的对象!”
老师不为所动。老师这种地方真是强得无敌。
“哭哭啼啼也没关系啊。我听说小唯有了男朋友的时候打击太大差点哭出来了。啊,真是的,为什么小唯……”
“因为她是个聪明姑娘吧?”
“正经女人才不会选你当结婚对象呢。”
两人对陷入低落的老师毫不留情。
老师稍微有点醉了。他一边纠缠着诚二,一边斥骂着贤太郎。老师的脸上带着笑。贤太郎和诚二嘴上不留情地攻击着,神色也都轻快起来。
我眺望着这幅光景,感到极大的愉悦。只有我得以加入大人们的时间,这也令我的优越感得到了充分满足。
真想保持着这个势头与花见面。
又或者,想要避免与花见面。
见到已然不属于我的花固然令人痛苦,但缺少了花的生日祝福也令人寂寞。难过得想哭。
和累计17次的生日比起来,我肯定会落败的。
为什么我生在文化日呢。明明我和文化一点也不沾边。
为什么这所学校要把校庆定在文化日呢。




三年级学生是自愿参加校庆活动。
自然,幽灵栋的住民们对学校活动都没什么热情。因此,能体现出校庆气氛的,就只有整日忙忙碌碌的清史郎而已。
因为他是学弟。
“我们班要办吓人一跳咖啡店。也就是处处吓人一跳的咖啡店。喂,喂,你们觉得会有什么?”
清史郎说话的时候饭桌一直在跟着摇晃。炼慈关上电饭锅的盖子斥责道:
“别抖腿。”
“炼慈,猜猜看!”
“点的食物里面有虫子。”
“这个好好玩啊!”
“好玩个头啊,我在讽刺啊!”
清史郎双目熠熠生辉,令炼慈方寸大乱。
随着校庆的日子渐渐接近,清史郎每天都在撺掇我们自愿搞点什么活动。他好像已经融入了二年级的班级,但不和我们在一起似乎还是会觉得寂寞。
“大家一起做点什么吧。甜甜圈店啊乐队啊舞台剧啊迷宫啊什么的。”
“不要啊,好麻烦。”
“别难为应届考生啊。”
我们嘴上冷淡,心里却很高兴。想要和我们一起做点什么的清史郎令我们心生欢喜。
“不是挺好的嘛!一起制造点回忆嘛。你们看啊,大家不是春天就毕业了吗?我好寂寞啊。”
“清史郎……”
看到被说动的我们,清史郎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而且啊,去年的校庆大家也没能玩个痛快吧?”
“谁害的啊!”
瞠面带扭曲的笑容,扯起了清史郎的脸。
去年的校庆正值囚禁贤太郎的正中时期。原以为可以借此良机与花共度一夜,池塘里却发现了遗骨,引起了一场大混乱。
那时我大哭起来,炼慈说着要去死,全员狼狈不堪。真是最糟糕的生日。
我把这些说给清史郎听,他便一副抱歉的样子。
“那这样,就把咲的生日当成咱们的节目吧。”
“我的生日?”
“对。活动内容就是庆祝咲的生日!”
清史郎晃悠着身子,饭桌又跟着哐啷啷地摇晃起来。他猛地转头看向晃弘。
“晃弘,这样的活动计划能通过申请吗?”
“视参加人数和活动内容而定吧。”
“我们6人,内容是给咲庆祝生日。”
“需要音响设备吗?”
“是说声音?要唱生日歌。”
“需要容纳的人数是?”
“是说客人?超多。”
“喂喂,我可不参加。这不就是去当熊猫给人参观吗。”
炼慈皱着眉头。我心里想着去年的签售会又有什么区别吗,不过嘴上就不说出来了。
“再说了,搞这种活动,哪会有人来参加啊。要是像我这样的名人还另说,这回是和泉啊。”
“说的是呢,炼慈。”
我予以肯定,他却胆怯起来。
“干嘛啊。我又不是说坏话,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盯着我看啊。”
“不行吗?”
“稍微往右挪挪。”
炼慈的要求太奇怪了,于是我把视线转向右边的瞠。他迎上我的视线,立刻提了个主意。
“让游客来做庆祝的演出怎样?就像接力才艺表演那样的。”
“让大家为我庆祝?”
“对。小咲喜欢被别人宠着吧。”
“喜欢。”
我看着煞有介事的瞠,也跟着煞有介事地微笑了起来。
许许多多的人为了庆祝我的生日登上舞台,对我说着生日快乐,有的喷出火焰,有的翻起跟头。这计划就算是空想一番,也令人兴奋不已。
然而,我知道现实如何。我没有朋友。
这饭桌上的几人倒也可以算成朋友就是了。
“既然是和泉的生日,齐木会来做点什么的吧。齐木其实本事还不少呢。”
春人微笑起来。我起了兴趣,探出身子。
“齐木就是约瑟夫?”
“对对。”
“为什么说我的生日他就会来?”
“齐木很喜欢和泉啊。虽说他也是有所误解。”
春人意味深长地笑了。我考虑着所谓的误解。
如果我不认识我自己,会把我自己误解成什么样的人呢?爱哭鬼?书呆子?灵异狂?
为了初次见面的我,会做什么样的事来庆祝呢?
“哎,就来办这个吧!热闹得不得了的咲的生日!”
“你们自己去办吧。我可不想在一大帮人面前抛头露面。”
“虽然是我提的,不过我也还要学习,没什么时间准备啊……”
炼慈摇了摇头,瞠则摸着下巴垂下头。自打进入第二学期,瞠像变了个人似的奋发学习起来。
要实现梦想的话,我也需要努力学习。然而,我不擅长学习。
我不擅长踏实地奋斗努力。
要是每天都像游乐园演出那样就好了。
我想要当手握气球的小丑。大家都把手伸向我,想要我手中的东西。
归根结底,比起什么升学,眼下的头等大事是防卫作战。清史郎的计划对我来说正好。
接下来就只剩凑够申请自愿活动的必要人数了。
“校庆那天,花会来。”
我轻声诉说道。
炼慈和瞠缓缓抬起了头。
“真大概也会一起。……以往的生日,花最喜欢的人都是我来着。”
我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餐厅里。
这种严肃的气氛令我不知如何是好;另一方面,大家都在真挚地细心倾听,这让我有些害羞,也有些温暖。
然而,我不露声色,刻意地歪了歪头。这是为了顺利完成作战。
“我不想在和那两人碰面时觉得自己很凄惨。”
五名以上参加者顺利凑齐,清史郎提交了活动计划书。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我正巧见到从职员办公室出来的瞠。他拿着什么文件,叹了一口气。
“那是什么?”
“哇啊啊!”
瞠吓得跳了起来,猛地把文件藏在身后。虽然他嘴上说着没什么,不过其实我稍微瞟到了一点。那是升学相关的文件。
晃弘自不必说,炼慈和春人也打定主意要升学,认真学习起来。这两人本质都是认真正经的人,这也是意料之中。
然而,瞠也认真考虑起升学的事,实在是出人意料。瞠对自己的事总是随随便便,也不是那种对未来抱有梦想的人。
他是在意着外界对孤儿院的评价所以努力起来了吗。
“去找槙原老师商量升学的事?”
“嗯……”
“他说你脑子太笨了所以没辙?”
“嗯。”
我只是开个玩笑,瞠却痛切地点了点头。这让我慌了手脚。
瞠挠着头,继续说道:
“还有,让我把头发剪短。”
“头发?要剪短吗?”
“嗯。毕竟会有面试之类的事,还要拍证件照什么的。”
连我自己都没料到,这件事竟令我大受打击。我甚至对要求瞠改掉熟悉的发型的老师义愤填膺起来。升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感觉就像专横的国王一样。
瞠对我的愤慨一无所知,两手一拍提出了个主意:
“对了。小咲生日的才艺表演,我就搞个断发仪式吧。”
“断发仪式?”
“对对。在校庆的那个活动上,当着大家的面剪短。”
“感觉好有趣。”
我笑着点头,同时心中一阵慌乱。为什么瞠要让我做这种事呢。
他明明最讨厌改变了。
“是吧?”
瞠眯起了他那双大眼睛,嘴角也扬了起来。他究竟有没有注意到我的惊慌呢,我也无从知晓。
我拼命地追在转身离开的瞠背后。
“可能会剪坏啊。”
“没关系啦。之后我自己会再修剪的。”
“说不定会剪成寸头哦?”
“哦,不也挺好嘛,显得挺正经的。”
我为难起来。我觉得瞠现在的样子就是最好的。
“好痛!”
我揪住了瞠脑后那一绺尾巴似的来回摇晃的头发。瞠向后仰着大叫起来。
“干什么啊,真是的——”
“剪短之后也没法像这样捉住你了。”
“怎么了?你不想让我剪头发吗?”
瞠护着脑后,瞪大了眼睛。我仿佛遭受侮辱般感到一阵羞耻。这种郁郁不快的心情,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没有不想。”
“不想的话也就算了。不过啊,你喜欢这种事吧?”
是吗?
我喜欢这种事吗?
“嗯。”
“对吧?不过你还是下手小心点啊。寸头也有点太过了……”
“瞠呢。”
听到我叫他的名字,瞠转过头来。
宣告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了。我攥紧的手心渗出一层汗。
“瞠不讨厌这种事吗?”
他对衣着打扮并非漠不关心,平时还会别上发夹,要说的话,算是比较乐于追逐时尚的类型。
返回教室的学生们一一从身后超过了我们。瞠笑了起来。他的声音十分明朗。
“毕竟已经这样了嘛。心知肚明自己成不了女孩儿,而且又得备考。既然如此,那不妨借机让你开心一下啊。”
我觉得开心吗?
“你喜欢花哨热闹的事吧?”
那我先走啦。瞠这样说了后便走进了教室。
我没有回教室。因为眼下我正面临棘手的问题。不是上课的时候。
——校庆上会有敌人来袭。
我必须要幸福起来。否则就毫无胜算。
我必须提高自己的防御力。必须要前所未有地坚守自己的风格,内心毫不动摇才行。
可是,所谓“我的风格”是怎样的呢?
兴冲冲地哼着歌,把瞠的头发咔嚓咔嚓剪短,这是我的风格吗?好像算是?确实,这像是我喜欢的事?
然而,为什么,我心中如此慌乱呢。为什么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我加快脚步在走廊中前行,穿过无人的教学楼。尽管觉得得抓紧时间才行,却也仍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对了。我忽然一闪念。得去见见清史郎。
感觉我必须前往二年级的教室,站在他的桌子前,摇晃着他的肩膀发问。
喂,清史郎觉得不要紧吗?
这样下去我们就要离开校园了,不要紧吗?
“——喂。”
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吓了我一大跳。
我的班主任面带斥责,微微皱着眉头。
“教室在那边。再逃课的话你也得留级了。”
“我想要留级。”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焦躁的情绪在我胸中翻涌。
“说什么呢。”
“我要改掉志愿。”
我按住老师的胳膊,抬起头笔直地望着他。
“改成Neversista。”
听到我无计可施中讲出的黑色笑话风格的话语,槙原老师目瞪口呆。




志愿指导室笼罩在西晒中,空气很是闷热。老师打开了窗子,冰凉的秋风从窗口吹了进来。
老师泡的茶我已经喝过许多次,但在志愿指导室里端上的茶又别有一种异样感。圆圆的茶杯散发出可疑的气息。
房间中满溢着说教的气氛,几乎要将我吞没。我讨厌这隔着一张桌子彼此对峙的距离。
明明你和我是如此相似的人啊。
“为什么突然说那种话呢?”
老师探过身来,对仍然扭着头的我说。像是要唤起我的注意似的,他咚咚地敲着桌子。
“老师才是呢。为什么说要剪短头发啊。”
“久保谷君的事?”
“是啊。”
“是因为外表清爽整洁比较有优势哦。”
“现在的瞠很污秽吗?”
“我可没这么说啊。”
老师声音中带着困惑,让我也为难起来,伸开双臂要求道:
“多说点刺激的话吧。”
“刺激的话……?”
“就是不普通的话。老师总是很不普通。”
“咦,我挺普通的吧!?”
“不要讲那些老生常谈了。别和我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像被审讯一样,好讨厌。”
我垂下眉头,诉说着不满。老师稍微思考了片刻,把钢管折叠椅折起搬了过来。他重新架好椅子,在我旁边歪着头问:
“像这样?”
我一言不发。老师的顺从和直率让我高兴,也让我心生不满。这样我就没法再顶嘴了。
老师抚摸着我的手心,向我微笑着。
“就算剪短了头发,久保谷君也不会改变啊。比方说辻村君不用纸笔改用电脑写小说了,那他也仍然没有改变,对吧。”
“……这是两码事啊。”
“久保谷君说不想剪吗?”
“也没有……”
“要是不想剪的话,不剪就是了。不过,相应地就要有别的长项。那可比剪头发困难多了,所以我才提了这样的建议。”
“是说脑子变成晃弘那样之类的?”
“茅君那种脑子我也想要啊。其他就是容易吸引人的成果之类的。不过现在都已经三年级了,比较难办吧。”
身披夕阳的老师翻着文件。他的侧脸十分温柔,我的心脏却止不住地揪紧。
在升学说明会之类的时候,我也被要求写了好几次。自我展示。上高中以来做过的事。
写上给燕子做窝这种事,也不会得到任何称赞。
不要说什么已经三年级了比较难办啊。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我们就如同幽灵一般。
这不就像是说,我们一事无成吗。
“瞠他……”
我攥紧了手指,神色也困窘不堪。
“瞠他和我们做了朋友。没有瞠的话,我们就会是一盘散沙了。”
老师眨了眨眼。
我的声音仿佛在颤抖。
“这也是瞠的成果吧?”
“当然了。”
老师微笑着,抱住了我的肩。那是认可我们的笑容。
我莫名十分想哭。可能就像贤太郎说的那样,我是有点神经过敏了。
“他陪伴着大家也好,你为他着想也好,都是独一无二的成果。比拿到100分满分的考试成绩还了不起。”
“可是,还是剪短头发比较好吧。”
“那是因为初次见面的人不了解这些啊。”
老师拍着我的肩膀。要是全世界的面试官都像老师这样该有多好啊。
老师柔和地望着我笑了。
“和泉君,我们呢,只是把最轻松的方法告诉你们而已。那是为了大家的将来,能采取的最轻松省事的方法。但是,那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
“不想剪头发的话不剪也没关系,不想考试的话不考也没关系。想努力的时候,按照自己能做到的程度努力就可以。每个人的节奏都不同,不必勉强跟上他人也可以。”
老师的手指轻柔地抚着我的肩膀。就像在被窝里给我读绘本的花一样。
我想起了他考试落榜的学生。
“而另一方面,想要完全不努力就实现自己的理想,这种好事可是没有的。”
“……我不喜欢听这种话。”
“为什么呢。和泉君喜欢自己吧?这么考虑吧。这是为了奖励未来的自己。”
“奖励?”
“去为未来的自己尽情行动吧。不过,如果未来的自己不会为此快乐,那无论是谁的建议、无论他如何推荐,也都不是非做不可的事。”
老师亲切地微笑着。我仿佛听到了绝妙的好点子,心情顿时舒畅起来。然而,我不由冒出一个疑问。
“老师。你以前没想过27岁的时候结婚吗?”
“想过啊。”
“那为什么现在还是单身呢?”
“…………”
“为什么求婚被拒绝,丢失了重归于好的机会,让别的男人把小唯偷走了呢?”
“…………”
“没给未来的自己准备奖励吗?”
老师突然趴在了志愿指导室的桌子上。
得知小唯有了男朋友,老师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听说这件事那天,他一整天都像条死掉的金枪鱼一样瘫在餐厅的沙发上。
像这样不成功的案例也是有的。好险,差点就被听起来冠冕堂皇的话骗了。
我沉默地走出了房间。瞭望所见的校园风景令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
等春天到来,我们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瞄了一眼学生会办公室,正巧看到罕见的光景。晃弘和齐木两人正在一起愉快玩耍。他们正读着刚做好的校庆宣传册。
“真有意思哪。当天四处转悠转悠吧。”
“上次逛校庆摊位还是入学前的学校参观呢。”
“齐木学长,有开玩笑的工夫的话您倒是也来帮帮忙啊!”
“我才不干——”
“会长,有件事想请您确认下……”
“前会长。”
“啊,有错字啊。把时间写错了哪成。去改了吧。”
“咦咦咦咦!”
“五千册的内容修正啊。幸好没在我的任期内发生。”
“会长,齐木学长,帮帮忙……”
“啊哈哈,没门。”
“这也是人生的阅历哪。”
我走进了啜泣声四起的学生会办公室。齐木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抓住晃弘的胳膊踮起脚。
“晃弘。”
“什么事?”
“晃弘是为了有活动成果而进入学生会的吗?”
学生会的成员们也对我的问题很有兴趣。房间里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晃弘露出灿烂的微笑。
“是啊。”
“别这样啊,会长!应该是为了让高中生活更有意义之类的吧!”
“是为了感受齐心协力的团队合作之类的吧!”
“我可不会做没好处的麻烦工作哦。”
面对晃弘清爽的笑脸,他的下属们哭丧着脸发起了指责。齐木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明白了吗?你们的顶头上司就是这幅德行啊。”
“也不必说成这样……进入这所学校、成为学生会长,都是我家里指定的任务啊。”
“真够苛刻的……”
“是啊,人都要被逼疯了。”
“晃弘,别再讲自虐笑话了。”
“齐木学长也是家里指定的任务吗……?”
“我是觉得好玩才来的。初中的时候也干过来着。”
突然,晃弘饶有兴味地看着齐木。
“说起来,你双亲是做什么工作的?”
齐木挑了挑眉,眯起了眼睛:
“都一起当了两年学生会干部,你总算想起问问我的个人情况了啊。”
“是啊。”
“是医生。”
“是吗。”
“以后你因为政治贪污潜逃的时候,付一大笔住院费找我藏匿你也成。”
“在此之前能否请你先当上心理医生给我治治病呢。”
“你那症状我可绝对不想看哪。”
我向眉头皱起的齐木搭话。我的梦想也是医疗相关的职业。
“齐木,我也想当医生。”
“哎,这样……”
“给动物看病的医生。”
“真可爱啊……”
齐木颇为感动地捂住了嘴。
“不过,我成绩很差。”
“这我帮你好了。成绩说说看吧。”
我向着神情真诚的齐木,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成绩。僵硬了一瞬后,他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
“往死里拼命学习的话总有辙的吧。”
“真的?”
“啊。圣诞和新年假期都放弃吧,把这时间拿去学习。”
这我可不擅长。我彻底一筹莫展了。
为什么呢。这明明是我的梦想啊。
剪短瞠的头发也好,放弃圣诞假期也好,都不像是我的风格,让我抵触不已。




回到幽灵栋时,只见春人正躺在沙发上闲混。
那安逸轻松的样子真让人羡慕。
“春人。”
“嗯——回来啦——”
我放下书包,把头伸向他正在看的杂志。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春人稍吃了一惊。
“春人,你在做备考复习吗?”
“姑且复习了下吧。”
“我今天去了志愿指导室。”
春人瞪圆了眼睛,迅即合上了杂志。他把杂志搁在肚子上,转头看向我: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我搂住春人的脖子,把鼻尖埋进他的脖颈中,述说了今天的事情原委。
春人和瞠关系很好,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情吧。
“要是瞠为了考试举行了断发仪式,春人也觉得不舒服吧?”
我的声音就像磨人的小孩子。
“会觉得这么做的瞠很让人不爽吧?说这种话的老师也是。”
嗯嗯地点着头,神情严肃地皱起眉。——我原本期待着春人这样的反应,他却微微一笑。
“瞠和和泉都真可爱啊。”
听到这认真度不足的答复,我眯起了眼睛。
“春人真是缺乏紧张感。”
“我觉得瞠就算剪了头发也很可爱啊。一年级的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长嘛。”
“可是,瞠不想剪短啊。肯定是这样。”
“所以才弄成断发仪式的吧?他是想以让和泉高兴的形式进行,把这件事变成快乐的事,办一场热热闹闹的活动呀。”
春人浮现出柔和的微笑。他的表情总是我们之中最成熟的一个。
“就像把儿时的玩具送给他人做礼物一样。虽然知道已经用不到了,但悄无声息地丢掉不是很寂寞嘛。”
“…………”
他漂亮的指尖抚摸着我的刘海。我眯起一只眼睛,追着指尖的去向。
“要剪得认真仔细一点哦。最后瞠会自己修整好的。”
“…………可我根本不想做这种事。”
“这件事只能由和泉来做哦。因为是尽情胡闹个痛快的派对似的事嘛。”
在春人沉稳的声音中,我注意到一件事。
啊,瞠一定也是想变得无敌吧。
为了不受到打击,尽力收集起幸福,让自己进入无敌的状态。
瞠选择了让我来做护卫。
“我肯定能比和泉剪得更好看吧。可是,肯定会有种寂寥的气氛。不是因为剪短头发,而是因为这昭示着我们不久就要天各一方了。”
看惯的校园第一次令人感到陌生。
上课的铃声令人心生孤寂。
每当想到不远的未来就要与这些风景作别,便会有如此感受。
“春人……”
“怎么了?”
“我以前讨厌春人来着。”
眼前的春人张大了眼睛。从他身上泡沫一样迸开的感情并非伤心或不快,而是纯粹的惊讶。
如今我已经想不起讨厌他的缘由了。
或许只是憎恶着、又憧憬着他那毫无矫饰的良心。
“现在则是很喜欢你。”
我猝不及防地吻了春人。虽说我是觉得趁着气氛顺势把舌头伸进去也不错,不过因为怕惹他生气,就吻在了嘴角边。
或许我就是因此才不擅长应对他。
我决定为了瞠去做断发仪式的练习。

“炼慈,可以给你剪个头发吗?”
我手拿剪刀走进了炼慈的房间。
炼慈没有回话。据春人所说,好像是他昨晚通了宵,回到宿舍后说了句“我睡了”就钻进房间,再也没有出过门。
我爬上床骑到炼慈身上,尽我所能地恶作剧了一番。然而,炼慈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炼慈,起床了。我要把你剃成光头了哦。”
他在被窝中发出健康的呼吸声。
炼慈的睡脸很是天真无邪。他只是表情不可爱,单看相貌还是很优雅的。稍微修饰一下照片的话,甚至称得上是美少年。
我从被子上翻身下来,握着剪刀躺到了炼慈身边,用指尖撩起他的刘海,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炼慈和晃弘一样。他有着身为小说家这一活动成果。就算不剪头发,他也能通过面试吧。
我不快起来。我的炼慈的优点,别人知道些什么啊。
比起什么无聊的小说,那些真正有趣的地方,我才是最一清二楚的。
“炼慈。”
我在他耳边低声絮语。炼慈低哼了一声,缩了缩肩膀。
“我被花抛弃了。爸爸也不在了。我说,炼慈……”
我用仍紧握着剪刀的手抱住了他的头。
昏暗之中,我脑海中涌起凶狠之意。
一切都走投无路之时,满心怄气地怀抱着的黑暗。
除了将他人卷入,一同走向破灭之外,我别无他法。
仍然紧闭着的眼皮仿佛感到危险似的跳动着。我耐不住胸中躁动,渴望犯下些无法挽回的罪过。
让一切都化为乌有的罪过。
“把我放在第一位吧。”
剪刀在黑暗中映出光来。虽然并非有所预谋,但我充分了解这刀刃的攻击力。
足以随心所欲地割下去吧。
这也是无可奈何。我也知道无可奈何。即使如此,仍然无法甘心。
在这里的,分明全都是我深爱的人。却要被些不知哪儿来的混蛋肆意评分。
“永远像这样,陪在我身边吧。”
我把剪刀贴在他的脸上,迫不及待地渴望着他的哀叫声。
刹那间,剪刀被夺走了。
“喂。”
我回过头,看到站在那里的诚二。一片昏暗中,他握着我的剪刀。
我震惊得一时失语。他造访幽灵栋可谓十分罕见。而且还是到炼慈的房间来。
“为什么……”
诚二紧攥着剪刀的刀刃,耸了耸肩膀。
“我听槙原老师说了。”
“你来确认弟弟的平安?”
“说什么傻话。——是因为你说了可怕的话啊。”
我对老师说,我想去Neversista。
诚二用剪刀柄敲打着手心,身子靠在了炼慈的桌子上。他仿佛是死人一般融入了黑暗中。
在我们共处的空间中存在着足以伤人的锐器。这一事实就值得恐惧。
他虽是个擅长说教的牧师,此时却长久地沉默着。我也沉默着。
炼慈磨了磨牙,翻了个身。
“真是等不及春天到来了。”
诚二笑着对我说。
我把这当做今年已经听惯了的一贯的嘲讽。
“我们都离开的话,你就舒爽多了?”
听到我冷冰冰的话语,诚二笑了。他的头发微微摇动着。
“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就该变得像我一样了。”
摇晃着的影子的轮廓,有些落寞又有些温柔。
诚二离开桌边走向我,递出了从我这里拿走的剪刀。他伸过来的不是刃,而是柄。
这是拿着锐器时为了避免伤到他人的礼节。
并非我父亲的人向我投来了送别的目光。
“带着那孩子一起走吧。”

……于是,我决定为瞠剪短头发。
我要痛痛快快地胡闹一通,让他变得无敌。
这是只有我才做得到的事。是我没法写在申请书上的特长。
未来的我,想必也会为此刻的我的决定而拍手喝彩吧。




校庆来临了。
我们拿着的宣传小册子里面夹着写了订正内容的便条。这些便条是一一手工操作夹在册子里的。
我动用生日特权赶开清史郎,挽住了贤太郎的胳膊。
“一整天都要和我一起逛。”
“我正是为此而来的。”
看着贤太郎的笑脸,我不由微笑起来。他真是个好男人。
“好狡猾啊!哥哥不是说了要和我一起逛嘛!”
“学弟闭嘴。”
“咲好过分!那我们一起吧。我已经定好要逛的地方了。”
“我也已经定好了。”
“从教学楼开始!”
“从操场开始。”
“左拥右抱还真让人感动啊。”
发自心底感到麻烦的贤太郎嫌弃道。他的缺点就是好男人当不久。
我从贤太郎旁边探出身子,对清史郎说:
“我今天过生日,你就给我点福利吧。”
清史郎眨眨眼,依依不舍地放开了贤太郎。我一阵欣慰。他真是个好孩子。
我也想要这样的兄弟。
“今天我请客。最多三次。”
“多请一点。”
“那得和我的钱包商量了。”
“哥哥——我想吃什锦烧。”
“一上来就吃这个吗。先吃点烤鱿鱼什么的吧。”
“贤太郎,这可不是庙会。”
我们三人边翻着宣传册边漫步着。我对正在查看时间表的贤太郎轻声说:
“今天有祝贺我生日的活动。”
“……祝贺你生日的活动?”
“对!是我们办的活动——当做插图的咲的肖像画是瞠画的。”
“这根本不像啊。”
“参加活动的人要给咲庆祝生日。哥哥要表演什么?”
“我也要参加吗?”
“都说了要给我福利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贤太郎衔着烟问我。远处传来了微弱的声音。各位来宾,校内禁止吸烟。
“让我留一个吻痕。”
“哈?”
“之前留在炼慈身上的失败了。弄得太差劲,我的评价都受影响了。”
“你还真是干了些无聊事啊……”
“我很擅长的,真的。不用吮吸就能留下痕迹。”
“来试试看啊。”
贤太郎伸出手腕,我皱起了眉。这个部位感觉有点难啊。
我无奈地把嘴贴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清史郎扳开了我的头。
“你们干什么啊!两个男的大白天的!”
他满脸通红地朝我们大吼。清史郎竟说出了如此有常识的话,这让我们甚是感动。
“原来他也不是毫无道德观念啊……”
“这不算道德而是洁癖吧……?”
这时候,背后传来帅气的招呼声。
“——早。”
这是位戴着墨镜的肌肉结实的美女。在我们发出惊异的声音前,她便有如间谍般快步向我们走来。
看到乔装的小唯,贤太郎愕然不已。
“早什么早啊……你来干嘛啊,再怎么说槙原也太可怜了吧。”
“为什么?”
“你男朋友也一起来了吧。”
“分了。”
小唯伸出三根手指,皱起了眉头。我也不清楚那是交往了三个月的意思还是三星期的意思。
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老师给未来做的投资说不定还没失效。
贤太郎笑嘻嘻地向小唯伸出了胳膊。
“感觉还挺有意思的,今天我来当你的一日男友吧。”
小唯穿过墨镜瞪着贤太郎,揽过了他的胳膊。
“变成血溅当场的局面我可不管哦。”
“你这女人还真是自我意识过剩啊。槙原说不定已经没这个心思了呢。”
“那又关我……”
说到“什么事”的时候,小唯的神色紧张了起来。给瞠剪头发的时候,想必我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我不由微笑起来,握住了她另一只手。就如同是要鼓励她那隐秘的怯懦心情一般。
“来做我女朋友吧。我也有想气一气的对象。”
“谁啊?”
“前女友。”
小唯对自己的情况置若罔闻,朝我耸了耸肩。
“还真是余情未了啊。”
秋高气爽。
缠在贤太郎身边的清史郎高声地向远处的什么人挥手。在那对面,一位黑道似的中年男子和一位长相与他酷肖的中年男子正穿过校门。
尽管直到一年前都在卧床,不过现在他似乎已经不需要轮椅了。
一对身着和服的夫妻与他们骤然目光相遇,当即笑着奔向他们。那位夫人精神饱满,反复地鞠躬问候。
对他们来说,这座校园是十分令人怀念的场所吧。
晃弘——贤太郎朝一个路过的人影喊道。那个没戴眼镜的人向我们点头致意,随后便走开了。
贤太郎一脸费解。他身旁的清史郎伸手指过去:
“那是他哥哥。”
——随后,吸引着全世界男人目光的绝色美女出现了。
一个极其惹人厌的长发男人揽着她的腰。
我的心脏还在震颤不已。总觉得难过极了,想要背过脸去。
不过,没关系。
我是无敌的。
“放心吧。”
贤太郎弓下腰,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才是更出色的好男人。”
一阵轻风吹过,我眯起眼睛,惬意地微笑起来。
“津久居君,那女孩是谁啊!?你女朋友!?”
戴着袖章的槙原老师抓狂地高喊着冲了过来。他还没有发现她的真正身份。
“欢迎各位的到来。今日将举办拍卖会,如有时间还请莅临。”
正在散发传单的诚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那天我所期盼的作为我的护卫的理想阵容,此时此刻化为了现实。
还剩下的,只是由我向前迈出一步。
只需为了未来的我,做出不会让自己蒙羞的举动。
“咲!生日快乐!”

我所向无敌。




November 3rd is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