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年后第一次面对伤o的凯,这个时间点前后的因缘
※是之前的央职业新卡太好看了回馈社会抽奖活动的命题作文(???)
※其实我通常不会搞这种和官方写过/势必未来会写的主线正面碰撞的捏造!不过既然是愉快的回馈活动那我也贯彻一下狂欢节精神,做点平时不会做的事^^
[魔约]红气球
凯因本来是去找奥兹的。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上午有事回了趟荣光街,顺带去熟识的店家处买了些好酒,带回来给魔法舍里各位酒友分发一番。奥兹站在门口,一脸匪夷所思地杵在原地,不过最后总算收下了酒,甚至还道了句谢——这家伙也有所成长嘛。凯因顺利送完东西,正要转身下楼,忽见旁边一扇门开着。在他弄清楚脑子里忽然响起的警报信号的含义之前,双眼就已经和房间里一对眼睛迎面相撞。他看着那两颗玻璃珠似的一红一黄,迟来地想起来了警铃的真相:啊,对了,住在奥兹隔壁的是欧文来着。
凯因一时不知该如何行动。欧文固然有危险的一面,但同时也是货真价实的贤者魔法使,同僚在共住的宿舍里打照面而已,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若当场掉头就走,也许就忽视了什么恶性事件的预兆。北国的魔法使警戒心强,每一个都整日把房门关得死死的,而如今欧文的房门大敞四开,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又或者只是个巧合?欧文正要出门,刚好撞见他在走廊而愣了一下,这样似乎也说得通。盲目猜疑和盲目相信一样,都是会割伤人的匕首,只是刃的方向不同。
“下午好啊,欧文。”他最后坦坦荡荡地隔着门向对方打招呼。
猜测可能反转,也可能反转再反转。与其徒劳追踪无穷的连锁,不如直接正面应对。再怎么说,既然身为同伴,见面总该问声好。
欧文没答话,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半寸不移地紧紧盯着他。凯因开始察觉到不对了。诚然,欧文有时候是会没头没尾地突然来找他,却又什么都说不清楚,最后只拿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焦躁地,甚至是气急败坏地。但此刻的欧文又不像是那样。他的眼中固然不无愤怒,在凯因看来却更近似于色厉内荏,像是在——害怕。
“……欧文?”凯因慎重地向门口走去。
欧文动了。每当凯因靠近一步,他就影子似的跟着后退一步,直到身体抵到墙上,再也退无可退。他微微向后瞥了一眼挡住去路的墙壁,又继续转回来怒视着凯因,像只戒备状态下竖起浑身毛发的小动物。凯因看见他唇齿挪动,拼出嘶哑微弱的四个字。
骑士大人。
啊,原来是这样。凯因伸出手指,不引人注目地画出前两天刚学过的探查魔法阵。还好,门口没有防御结界。他大步跨进房间,回手掩紧了房门。
欧文的伤是个知者甚少的秘密。凯因是那“甚少”中的一个,又是这些“甚少”中相对而言知之“甚多”的人。他多次见过伤中的另一个欧文,听过他哀泣的恳求,承受过他绝望的愤怒。在这个意义上,他可以算是欧文专家了。
欧文专家。这称呼听起来有些好笑。它可不像字面上那样安稳平和。凯因和欧文的相识以血开幕,和另一个欧文的交往以血仓促收场。事情不该是这样。血落下的地方,应当有花生长起来。那就是骑士流血的意义。
才一进房间,凯因顿时觉得不妙。两人独处在封闭的空间中,欧文的身体比刚才更僵硬了几分,紧紧地贴在身后的墙壁上,几乎像是穷途末路了。的确,不能使用魔法的欧文面对体格强健的凯因,就如同鱼肉面对刀俎。
凯因当然没有这个意思。合上门是因为他这样子不能让其他魔法使看到,走进门是因为不能把他关在房间里孤身一人。至于之后怎么办,凯因还没有想好——根本还没来得及想。事已至此,只能寄望于车到山前必有路。
“好久不见啊。”他尽量轻松和善地笑笑,在身前举起空无一物的双手以示和平,“别紧张……”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绕向一旁,小心地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欧文倒抽了口冷气,视线仍警戒地钉在凯因身上,双手则摸向背后的墙壁,保持着正对凯因的方向蹭着墙壁和他一起兜圈子。指尖忽然碰到门把手时,他吓了一跳,不过脸上的表情很快和缓了些许。这正是凯因想要的。如果是一方将另一方逼入绝路的态势,对话就根本没法好好进行。
“对,没关系的,要是不想听我说话,你就随时出去好啦……上次见面的事,你还记得吗?”
欧文猛地一颤。凯因顿时有些愧疚。这话多少有点明知故问。伤中的欧文没有第一时间喊着骑士大人向他扑过来,这本身就说明问题。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欧文对那时的记忆延伸到哪里,就像他自己也是渐渐失去了知觉,只依稀记得黑暗中握过来的一只手,他用仅余的力气,向恢复了平时样子的欧文交代最后的重要的话……
“对了,我还没和你道过歉吧……上次是我不好。当时我着急了,说话欠考虑。你那时也很害怕,我不该那么讲的。对不起啊。”他看到欧文的目光中的畏惧渐渐褪去,换成一层疑虑浮上来,又像是谨小慎微的探询,躲躲闪闪地四下打量着他的身体。“啊,我也没事。你看,活蹦乱跳的。”
他为了证实这一点,用力晃了晃胳膊。欧文受惊似的下意识向后一缩,随后定下神来,眨眨眼睛,第一次说话了:
“……骑士大人以后会保护我吗?”
“当然了。”
“不会责怪我,嫌我麻烦?”
“怎么会呢。”
“那我们约好了。只要我呼唤,一定会来救我。永远都不要抛下我。向我约定。”
空气一瞬间沉重起来——是字面意思上的沉重。精灵听到了魔法使的倾诉,绕着房间中仅有的两个人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像一支渐趋高潮的圆舞曲,一首恢弘的交响诗。自然的魔力在周围集结完毕,齐心等待着最终的大合唱。
凯因心中掠过一阵紧张。伤中的欧文不知道约定对于魔法使的意义。但这要如何对他说明呢?不知道欧文会不会愿意听他的解释。但他也只能尽量温和地、耐心地,把该说的话一一说出来。
“欧文。”他小心翼翼地选择用词,“你听我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得知你有危险,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决不会再让你孤身在漆黑的地方无依无助。但是我不能向你约定。记好了,你也不要向别人约定任何事情……”
话语被冰冷的眼神打断了。凯因知趣地停住了讲述,咽下一口口水。这眼神他曾经见过。唯一比那时候好些的是,狗不在外面。但他并不是怕狗。
“因为你做不到吗?”欧文一字一顿地质问。
“不是的。”凯因也神色严肃起来,“以骑士的誓言担保,这些我说到做到。但约定是另一回事,你听我说……”
“我一直都在当好孩子。”欧文忽然说,“很痛,很冷,我都忍耐下来了。只要能等来骑士大人,我什么都做得到。但骑士大人却做不到吗?”
“我说了,我一定会做到……”
“那就向我约定。”
赤诚而直率的诉求,不讲道理,甚至可以称为残忍。如果敷衍以对,又会再次伤害一颗心。纯粹的感情也是柄锋利的匕首。刀刃向外,抑或向里。
凯因迟疑着张口:“我……”
就在这时候,欧文的目光忽然移向他身侧,又渐渐地向上挪动。凯因一怔,顺着视线的方向回头看去。窗子外头,树木的枝杈间,一只红气球在他背后慢慢升起来了。它拂过树叶交织成的柔软屏障,飘飘悠悠地向上,向上,终于还是卡在树梢动弹不得。
凯因额头抵着窗子,向下方的院子里张望。利可和米蒂尔站在树下,焦急地仰头喊着什么。凯因打开窗扇,探出半个身体。
“你们的气球吗?稍等啊,我给你们摘下来——”
底下的声音被风吹得稀稀落落的,听不清楚:“……等一下……希诺……”
“希诺?”
话音刚落,一个脑袋忽地从深处的树叶之中冒出来了。正是希诺。
“这不是凯因吗。”他向当场愣住的凯因打招呼,又朝室内张望了一下,“欧文也在啊。”
他对着房间另一侧的欧文挥了挥手。欧文对他的问候恍若未闻,只顾盯着那只红气球出神。希诺不以为意,转向树梢一侧,摘下枝杈间的气球抱在怀里。
“走啦。”
他蹬住树干,一个后空翻跳了下去。虽然没必要担心,凯因还是探头看了看。果不其然,希诺稳稳地落地了。利可和米蒂尔接过气球,欢欣雀跃地围着他。凯因笑着摇摇头,随手关上了窗,这才想起来欧文还在身后。他慌忙转过身去。
欧文站在原处,目光仍落在树梢间已不存在的气球上。被刚刚的突发事件一搅,房间中的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下来。没有等到誓约的精灵已经散去了,剩下两个没有结成约定的人各自站在房间两侧,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你也想要气球吗?”凯因揣摩着他的心思,“抱歉啊,那个是利可他们的,你想要的话,我再买一只给你……”
欧文仍茫然望着窗外。不对,不是这样。凯因想起来了。这是切换的前兆。他心中一凛,密切注意着欧文的样子。很快,雾从欧文的眼中散去了。那双眼睛一瞬间清晰起来,也锐利起来。他先是飞快打量了四周,随后视线移到凯因身上。
“……骑士大人。”他以低沉的声音唤道。
凯因想着该怎么和他解释现状。欧文想必已经意识到刚刚是自己的伤发作了。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告知他的?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没人看到你刚刚的样子。不对,希诺看到了,不过他发现了吗?话说回来,希诺本来也知道,就算发现了大概也没关系吧……凯因脑子里盘旋着这些,脱口而出的却是:
“欧文,你想要气球吗?”
转瞬之间,他就被欧文的魔法丢了出去。
凯因走下楼梯迈进院子,向利可和米蒂尔打听气球的来历。情况大致不出所料。两人今天跟着尼禄去了集市,途中帮气球小贩捉回了系绳松脱险些整束飞走的气球,因此每人收到一只做为谢礼。那个气球摊凯因也知道。它卖的气球外表平平无奇,不过充入的是特制的轻型气体,于是气球便都铆足劲直朝高处飞,很讨孩子喜欢。
隔天他就去集市买回一只气球来。自从视力出了问题,去市场对他来说也不是件易事,好在气球摊子好找,远远地望见五颜六色的蓬勃的一簇。摊主认得他,热情洋溢地喊他的名字:“凯因团长!来巡视吗?”
“不,我来买气球。你还不知道吗?我已经不在骑士团啦。”
“说来好像是有这事哪。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才能调回去?”
“这可难说了。”凯因含糊地敷衍过去,“现在也有现在要忙的事——我现在是贤者的魔法使了。”
“啊,游行我们都看了。就数您和亚瑟殿下最是英姿勃发。真不愧是骑士和王子!”小贩弯下腰,去拨弄那一串气球的系绳,又抬起头来看他,“要什么颜色的?”
鲜红的气球轻轻盈盈地顶在天花板上。凯因仰起头,不无好奇地瞧了它一会儿。原本是打算把它系在哪儿,进门的时候没留神一松手,气球立刻趁机倏地溜走,像只精力旺盛的鸟,想要从紧闭的笼中飞逃出去。凯因觉得它活泼可爱,便放任它待在那里了。
另一个欧文出现的时间捉摸不定,气球恐怕还要在凯因这里寄放一段时间。如果是奥兹那样的强大魔法使,这种小东西可以轻而易举凭空创造出来;而凯因只会用简单的位置转移魔法,还不能离得太远,譬如说,从二楼移动到五楼就没什么把握。要是事情不巧,可能就只得自己动身过来拿一趟。这些都是没法预料的情况,到时候再说吧。
气球一刻不停地瘪下去。第二天早上睡醒,它已经不再抵着天花板,而是与它拉开一段距离,无精打采地飘着。晚上吃完饭回来,气球掉下来了,可怜巴巴地滚落在房间正中的地上。凯因吹去上面不知有没有沾着的浮灰,收短气球系绳,把它拴在床头。第三天里,气球缩到只有起初的一半大小,头沉沉地垂下来,将自己业已松弛的颈子折出一个直角。第四天,凯因又去了一趟集市,买来一只新的气球,依旧让它随自己喜欢去天花板待着。旧的那只他原本想重新吹足气,就算不能飘起来,好歹样子挺括漂亮些。气吹好了,可凯因托着稍一松手就要下坠的气球,又看看墙角天花板上兴致勃勃浮着的新气球,总觉得不是滋味。于是他再次放空了气,将一片花瓣似的干瘪气球收进抽屉里。
第二只气球几天后也枯萎了,凯因又去买了只新的。之后又是一只。再一只。他越发觉得,这个房间正在成为气球的墓场。在封闭的天花板下,它们的生命穿过身体的每一个孔隙流散。收在抽屉里的是失却灵魂的遗骸,是堆叠的重复的死。它们彼此相拥着沉睡在一角,做着一个或许永远不会成真的美梦。
气球买到第六只的时候,他去找了奥兹,询问有没有用魔法给气球补气的办法。奥兹默不作声地听完了他的叙述,良久没有反应。凯因以为他没听明白,正要放慢速度重讲一次,忽然听见一声咒语。摊平在他手中的气球霎时鼓足了气,摇摇摆摆地离开了他的手,一直飘向棚顶上去。
“对对,就是这个。这是怎么弄的?教教我吧。”
奥兹眉头紧锁。他抬手将气球召唤下来,放空里面的气体,让它重新躺在凯因的手心。
“……和飞行一样。”他慢吞吞地说,“将心投注其上……”
这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说明了。不过凯因早已对他的授课方式习以为常。他遵循奥兹的指点,重新审视几乎已经化作身体本能的飞行魔法。他还记得自己最初飞起来的那一天。母亲塞给他一把扫帚,托一位当地有名的魔女带他去郊外无人的原野。凯因照着魔女的吩咐跨在扫帚上,等待着进一步的指导。魔女却只说:“好啦,就这么飞吧。”
凯因不解地望着她。魔女侧坐在扫帚上,浮在半空中笑眯眯地反问:“你知道魔法使为什么能飞?”
因为会用魔法?因为骑着扫帚?这些答案和没答一样。凯因摸不透她的意思,于是摇摇头。魔女又朝他笑笑,伸开双臂大大地后仰过去,像是要环抱住整个世界似的:
“因为我们魔法使是自由自在的呀!”
霎时间,一阵洪流涌进凯因的心里。宛如春风催生原野的花朵一般,他的心中也有什么跟着迸发出来了。像是喜悦,像是自豪,又像是迷醉,难以言述的感情轻飘飘地充盈在胸口,让它也成了运河上的一扇风帆,胀鼓鼓地高扬起来。于是他飞起来了。心的风帆乘上世界的旋律,带着他高高地升向天空中去。
是啊,飞行是这么一回事来着。凯因看着手中的气球,让魔力在身体里缓缓地流转。不受束缚的心。不是关在屋子里,而是像鸟一样,去往更广阔的天地里……
砰地一声,跟着手心一阵不剧烈但清脆的疼痛。他花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气球疾速膨胀起来,转瞬之间迅猛地炸裂了。凯因苦笑着挠了挠头。不用奥兹指点,他也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他一贯有控制不好轻重的毛病。
奥兹不动声色地集结了碎片,将气球恢复原貌,重交到他手里。凯因再度尝试,结果仍是一样。下一次是魔力注入不足。十来次失败之后,他苦笑着抬起头来:
“算啦,我自己回去再练练好了。这还挺难的……”
“凯因。”
奥兹忽然叫他的名字。凯因一愣,本能地站直了身子。
“修习魔法即是修习心。”奥兹的话语像是告诫,“若是不得其解,不妨询问自己的心。”
“我的心。”凯因下意识轻声重复,“我的心是……”
凯因坐在树荫下摆弄一只玩具。这是奥兹前阵子给他布置的课后练习。银质底座上竖起三根细柱子,上面穿着十枚各色宝石制成的大小不一的圆盘。规则很简单,一次只能挪动一枚圆盘,小的要放在大的上面。把所有圆盘从一根柱子搬到另一根柱子上,就算一轮游戏完成了。
这东西是从斯诺和怀特那里借来的,亚瑟幼时也玩过,这回再见到它颇有些欢喜。亚瑟还教了他最快完成的方法,但凯因没太记清楚,这也不重要——奥兹让他练的是精细的力量调节。完成速度全然无所谓,但圆盘的移动必须要用魔法来操作。凯因专心在魔力的控制上,数枚圆盘漫无目的地挪来挪去,竟然也渐渐向着终点成形了。他屏住呼吸,将魔力导向最后一枚圆盘。小小的红宝石圆片缓缓浮起,平移向另一侧,稳稳地以正中的孔对准柱子顶端,叮一声落在了它应去的位置上。游戏完成了。
凯因长出了一口气。他随手撂下玩具,靠在树干上仰着脸发了一会儿呆,随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没有气的气球来。这些天里,他总在身上带着它。自从那次请教奥兹后,他还没有再在它身上实践过。而今天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了。
他清空杂念,再度在心中唤起飞行的感觉。春风与原野,蒲公英的种子。不能太轻,但也不要太重。像轻轻捧着一只气球。像轻轻握着一颗心。我的心就是你的心。把这份自由赠予你——
红气球缓缓地在手心中活过来了。魔力构筑的生命充入它的身体,它像一颗真正的心脏似的颤动了几下,又继续生长,生长,终于到了初生般的大小。红气球停止了膨胀,不安地摆了摆尾巴,接着不再迟疑,转身启程向天空中飞去,没一会儿就越过了凯因的头顶,而且还在向上,一直向上。
凯因愣愣地站了起来,仰头追逐着它远去的身影。他看见它飘过树梢,飘过魔法舍顶楼的窗口。窗口有个人影,也和他一样正望着气球。那不是欧文的房间吗?
“欧文!”他朝高处挥着手,“上午好!”
窗口的人影低头看过来,视线对上了。凯因心中一激灵。虽然只是直觉,但他觉得那眼神不属于平时的欧文。
“你等一下!”他匆匆向对方喊道,“我这就过去!”
他跑进魔法舍,一口气冲上五楼,边叫着欧文的名字边一阵阵地敲门。房间里起先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深处传来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骑士大人?”
“是我。让我进去好吗?”
一阵沉默。凯因想了想,换了个方式:
“那我就擅自进去啦。门上锁了吗?”
“……我不知道。”
凯因不再多问,径直转动了门把手。门没锁。欧文背靠着窗子,浑身僵硬地望着门口,像只受惊的鸽子。这场面似曾相识。凯因不由得苦笑起来。
“别紧张,没事的。我有东西送给你……”
话说到这儿,他想起自己忘了带气球来。刚才急着上楼,没顾得上绕去自己的房间。不过他现在状态很好,纵是稍有些困难的事也一定做得成。凯因集中精神,在心中描摹着移动的魔法,低声念出咒语。一只红气球立即应声出现在他手中。这是昨天才买来的。稍微有些松垮了,不过还能浮起来。凯因松了口气:
“来了。欧文,这个给你……”
他转向欧文,随即吓了一大跳。欧文面色惨白,双眼大大地睁开,喉咙中发出干枯而仓促的喘息,仿佛忘记了呼吸的方法。紧接着,嘶哑的气音转为凄厉的尖叫,贯穿了整个房间。
“欧文?!”凯因顾不得保持距离,笔直向他跑过去,“怎么了?!”
欧文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浑身颤抖着,近乎发狂地不断喊叫。尖锐的高音在凯因耳边接连炸裂,震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过了一阵子他才发现,那不是单纯的音节,而是夹杂着支离破碎的言语。他好半天才辨认出那些词句来:
“血!……骑士大人……浑身是血……!!……”
“欧文!醒一醒!我在这里,你看,没事的……”
欧文仍没有听见他的话。他涣散的双眼始终钉在那只红气球上,宛如被看不见的噩梦攫住一般。凯因震惊地看向自己手中。他察觉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弄错了。欧文根本不是想要气球!红色是血色。他吓坏了,得想办法安抚他才行。该怎么办?胸口激烈地鼓动着,魔力涨潮似的涌上来,凯因无暇思考,竭尽全力念出咒语。
一瞬间,欧文止住了尖叫。凯因从魔力急剧消耗的眩晕中缓和过来,一边喘息着一边打量四周,很快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知怎的,手中的红气球在方才的魔法下变成了金色。更让他吃惊的是,金色的气球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上面下面。凭空诞生的气球从四面八方的空中浮现,没一会儿就把整个房间都填满了。它们欢跳着,嬉戏着,你追我赶地从唯一的窗口跑出去。凯因的视野全被遮蔽住了,但他仍能感受到房间中汩汩流淌的生气。金色的气球从他身边奔流而过,抚过他的手背和脸颊,轻柔,明亮,像夏日阳光下的河水。
“欧文!听得见吗?”他朝对面高喊。
“……啊……”
层层叠叠的气球背后传来细弱的声音。凯因循着方向,隔着金色的河流握住了他的手。欧文的手隔着手套仍冰冷得可怕。被凯因的手碰到时,它猛地一跳,远远地逃开来。但凯因的手紧追过去,再一次握住它。它在凯因的手中不安分地颤了颤,最后放弃似的,又像是眷恋似的,乖乖躺在那里不动了。
“没事了。别害怕。”凯因不断地说,“已经没事了。”
“……骑士大人……”
“你很努力了。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
“我……做过坏事了。我让骑士大人……”
“那不是你的错。”
“可是我……”
“欧文!”
他听见对面小小地抽了一口气。握在手心的手绷紧了。这只手为什么这样冷?凯因无计可施,只有更加用力地握住它。
“你绝不是坏孩子。而且,没有人不会犯错!也没有谁永远是坏孩子。骑士救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的生命。还没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等得很辛苦。但这绝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错。这就像是洪水。你知道洪水吗?有时候河里的水漫上来,冲毁房屋和街道。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不是因为我是坏孩子……?”
“和那一点关系也没有。”凯因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也……可以得救吗……?”
“当然了。你现在就已经是自由的了。”
气球不知何时停止了喷涌。残余的那些继续在房间里不紧不慢地游荡,不时有几只从窗口离开。随着它们渐渐稀疏,他终于又看到欧文的脸了。困惑的神情让他显得有些稚气,几乎像是个真正的孩子。凯因叹了口气。他还有必须要说出口的事。
“……之前说过的那件事。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约定。”他看到欧文的脸色刷地又变得惨白,连忙加快语速,“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也说过,对吧?只要得知你有危险,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如果是这件事,要我约定也无妨。但你要的是比这更困难的东西。抱歉,我没法答应你。”
“…………为什么?”
“因为我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也许还不大明白,如果许下了实现不了的约定,我们两个都会为此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我不能承诺我或许做不到的事。”
“……骑士大人也有做不到的事吗?”
“是啊,有很多呢。和你想象的骑士是不是不大一样?”
欧文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好半天他才说:“如果连骑士大人都做不到,那我……”
“可别弄错了,欧文。”凯因打断他的话,“我只是说也许做不到。没说一定做不到,也没说不会去努力让自己能做到。退一万步讲,即使我做不到,也会有其他人能做到。一名骑士的力量永远是有限的,但是骑士的心是无限的。只要这颗心还在,希望就不会消失。”
最后一只金色气球正要悠悠地飘向窗外。凯因眼疾手快地捉住它的尾巴。
“这只气球送给你。”他牵着气球,把它递向欧文,“你刚刚看到了吧,这是从我的魔法中生出的。欧文,你知道吗?魔法就是心本身。换句话说,这只气球就是我的心。”
“骑士大人的……心……?”
“没错,骑士的心。现在你也有这样一颗心了。”
“可我不懂得魔法……”
凯因笑着摇摇头。
“放心好了,欧文。你也是魔法使。也许现在你还对魔法一无所知,但总有一天,你会成长起来,比现在的我更强大。那时候的你,既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别人。”
“我……能做到吗……?”
“啊,一定能。我向你保证。别担心,在你能够独当一面之前,我会一直守护你的。——虽然不能约定,但我说到做到。”
欧文看看气球,又看向凯因的眼睛。他的目光中仍有犹疑,但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来,从凯因手中接过了气球。他把系绳在手指上缠紧,仰起头定定地注视着它。
凯因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才向他发出邀请:
“好啦,欧文。我们要不要到外面转转?你已经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欧文身子一僵,随后循声向他看过来。
“……骑士大人。”他冷冷地说,“你就这么喜欢擅自钻进别人的房间吗?”
凯因暗呼时机不巧。他正想着该怎么辩解几句,但欧文的注意力已经转向别处了。他颇为不快地看着缠在指间的细绳,又沿着它望向那只朝气蓬勃的金色气球。
“那个也送给你。”凯因趁机说。
欧文瞪他一眼:“哈?这东西我才不……”
“是我的心。”
“什么?……喂!凯因!喂!!”
凯因拉开门,步履轻快地逃下楼去,把焦躁而困惑的声音抛在身后。楼梯转折处是大扇的窗子,他停下脚步,向着窗外的风景远眺。他的魔法看起来还没有走远。千万个金色的气球飘在天空里,摇摇摆摆地升上蔚蓝的深处。今天是个好天气。
=END=
*数学题时间:文中c骑士练习魔法使用的玩具(汉诺塔),如果一根柱子上叠放了10层圆盘,至少需要移动多少次才能将它们全部转移到另一根柱子上?
重复一下,规则1:一次只能移动一枚圆盘
规则2:每根柱子上的圆盘必须按照上小下大的顺序排列
解法提示:递归/数学归纳法
做出来的同学可以自己随便搜搜对答案,做不出来的同学可以找我讲解,本次魔法数学课堂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