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 Singing in the Rain
※出于个人兴趣的草率翻译,如果感兴趣欢迎购入书刊支持作者
※含有本篇重大剧透,请全线通关本篇后阅读
※联动前篇:May 5th is
※原作的安利帖
Singin’in the Rain(雨中曲)
(図書室のネヴァジスタ 再録短編集2)
(都志見文太2014.07 Cool-B VOL.56)
神波先生是位比我年长的牧师。
他身材高挑修长,外貌有如演员般英俊,比身为教师的我更擅交谈,而且还知识丰富。
想来是工作性质的缘故,神波先生作为商谈对象十分可靠。在我向他倾吐自己的烦恼后,他虽然起初一副冷淡的样子,最终却仍会给我切实的建议。他那柔和的谈吐方式,以及有着庞大的知识与经验支撑的沉稳态度,让我得以拾起自信。
另一方面,作为友人而言,他是个寡默的人。他既不怎么主动说自己的事,也不喜欢被人问起。纵然如此,他仍会偶尔提及只言片语。若是我们谈论我的人生的内容有一部电影的份量,那么他向我说起自己的经历的内容,也就差不多是中间插入的广告那么多。
我将这些看得极其贵重。
“我说啊,你就那么缺聊天对象吗?”
某一天,我一如往常意图打探神波先生的故事而不断聊天时,他一脸呆然地将一只胳膊肘支在沙发上。神波先生性情不定,有时能听我连续讲上几个小时,也有时只听了五分钟就终止了对话。(向他指出这点时,他生气地说那是因为有工作啊。)
“能不能去找别人啊。我都基本上掌握你人生里的登场人物了。我又没想知道这些。”
“神波先生喜欢阿松吧。你总是很中意他说的话。”(*)
“你真烦啊。”
“那么,这次就换成神波先生来说如何?”
我心怀兴奋,窥伺着他的神色。这下也许不必大费周章,能够直接听到他的经历。
与这样的期待背道而驰,神波先生眼看着心情坏了起来。见到一如我预想的反应,在他张口的瞬间,我也同时张口。
“回去。”
我们的声音完美地重合。他脸色又差了几分。
“我就觉得你会这么说。那我们来看DVD吧。我带了过来。”
“我说啊……”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是《雨中曲》。”
神波先生仍皱着眉,换了个姿势跷起了二郎腿,看样子是觉得这标题听起来可堪一看。
见到他老老实实观赏电影的样子,我暗暗地笑了。
我喜欢神波先生。他是个极其不幸的人,与此同时,也是让他人遭受同等不幸的人。
我曾数度对他失望,却仍在心中某处不由尊敬着他。虽然不自量力,我还有种不能扔下他不管的感觉。
他就像是多面的立方体。虽然有着如同闪耀宝石般的美丽一面,却也有着致命病毒般的邪恶一面。既高贵得让人惊异,又污秽得让人退避三舍,是个棘手得令人恼火的人,与此同时,也是个会因些微小事伤心的脆弱之人。
他杂乱无章的本质令我困惑。然而,我渐渐能够明白一件事。那即是,对此最为困惑的人正是他自己。
例如说,他正真挚地应答着我的烦恼,途中忽然回过神来。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是在困惑着。
(这样可以吗?)
他绝非对自己的建议缺乏信心,而是对与我过从甚密这件事感到困惑。因为他断定自己是个可恶的人,总想装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
(然而,我这样说出来时,他却暗暗受了伤,冲我发起火来。)
他和久保谷君相处时也是如此。对话正顺利进行,他忽然回过神来,霎时不知所措。就像个讲不出剧本台词的演员一般,他或是当场呆住,或是转为不悦。
每当感受到温暖、幸福之时,他总是停下脚步困惑起来,这样可以吗。
“你看过金•凯利的其他作品吗?”
神波先生双眼不离屏幕,给香烟点上火。他竟看得颇为投入。这也是他让我意外的一面之一。看《关山飞渡》的时候,他可是还没看到有趣的地方就已经腻烦了。
“金•凯利是?那个女演员?”
“是那个男演员。怎么,你不知道吗。《锦城春色》什么的。”
“这个人怎么了?”
“也没怎么……他看上去总是很愉快吧。”
神波先生专注地凝视着潇洒漂亮的踢踏舞,伸手抖落香烟的烟灰。
他并没有用嘲弄的腔调。如同被自然的神秘所吸引的印第安人一般,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满面笑容的男演员。
我朝他背上靠过去,把一只靠垫抱在怀里。
“这是因为他一直笑着,对吧?神波先生也是,分明笑起来也很和蔼可亲的。你外貌那么英俊。”
“等等,你很重啊。”
“这部你之前看过吗?”
“嗯。”
他推开我的肩膀,吐出一口烟来。
“猫婆婆大概是很喜欢这部片子吧。”
猫婆婆是他儿时住过的公寓里的邻居。我对他的故事姑且有这种程度的了解。
神波先生忽然脸上浮出微笑,双肩不住摇动。他这样子极其罕见。我抛下电影,把视线移向了他。
“怎么了?”
“想起来了。……我被她怂恿着,跳了舞来着。就照着这部电影。”
“雨中那段?”
“早安那段。在巧克力饼干(**)的诱惑之下跳的。够傻的吧。”
他怀念地眯起了眼睛。听到他幼稚的经历,我也微笑起来。
“还有这事啊。之后就像样地跳出来了?”
“是啊……”
他的回应就此中断了。尽管前一刻还在愉快观赏着电影,笑容却忽而从他脸上消逝。
这样可以吗——那双仿佛在问询的眼睛中,反射出不带感情的光芒。
神波先生垂下眼睛,熄掉了香烟。此后他再也不曾紧盯着电影画面,只是一边思索着什么,一边被动地投去目光。
我又几次向他抛去话题,却再未收到有实际内容的回应。到了众人欢欣的大团圆结局,他也没有展露出笑容。
我也沉默不语,直到片尾字幕结束为止,只是默默抱膝而坐。
神波先生在我家喝醉的那天,表情出现了许多变化。
他明明说了那么多话,自己却一概不记得了。我也醉得不轻,听到的内容也都印象模糊了。
然而,我唯独对他的表情记忆犹新。它与拍击海岸的澄澈的海浪声、以及西洋音乐的段落一起,构成了我对那天的印象。
得意地摆架子的表情。显出几分怀念的苦笑。心中受伤而垂下眼睑的沉默。难为情的笑容。
他仿佛仍是个少年一般。
“我会觉得,啊。”
口齿不清令他的话语更显出几分柔和。他以一侧竖起的膝盖抵着额头,抓起了空酒杯。
玻璃杯悬在他修长的手指间,宛如人烟散尽的街头。
“你或者瞠君啊,有时候期望我做些什么事,我心想,什么啊,就这么简单的事啊。就在这种能满足你们要求的时候,我会这么觉得。”
“‘啊’,是指什么意思呢?”
“啊,能给人幸福啊。”
我睁大了眼睛。
“能给人幸福。给了人幸福。——我心想,这样可以吗。”
垂下的刘海下方,神波先生孤独地笑着。
近似于悲伤的焦躁感在我胸中涌动。我攥紧他的胳膊。换个说法,不就是这样吗。
能获得幸福。获得了幸福。
——这样可以吧?
醉酒的他呆呆地看向我。不设防备的眼神像个孩子,令我分外哀痛。
那时候,我该说些什么才对呢。尽管我拼命地寻找话语,却想不出任何一句有力的回应。在这个人面前,似乎一切语言都过于轻率,无法触及他的身边。
神波先生深呼一口气,把空玻璃杯塞给我。我向杯中倒满矿泉水还给他。
那只杯子,原本应该用什么来装满才好呢?
他所渴求的东西,我至今仍一无所知。
我醒来的时候,金•凯利的身影正在屏幕上。
我维持着靠在神波先生肩上的姿势,在延续的困意中陷入混乱。咦,之前应该已经看过片尾字幕了吧。
我瞄向挂钟,时间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以上。烟灰缸里的烟头也增加了。
(啊,我睡着了……尽管如此,他却重播了一遍。)
这不是很喜欢嘛。
老实表现出来不就好了嘛。我心中愕然,默不作声地继续枕着神波先生的胳膊。暖和的体温从我脸上传来,让乍醒的身体颇为舒适。
我想看看神波先生的脸,不过还是忍住了。他若是知道我醒来了,一定会故作无谓地停下DVD的播放吧。我不想做出这种类似从小孩子手中夺走玩具的事。
金•凯利双眸闪烁,愉快地跳着舞。男演员魅力十足的笑容让我们心中也雀跃起来。跨过屏幕,他为我们带来了幸福。
(这种东西,你自己不也是想要的吗。)
忽然,我感到有视线投来。抬眼望去,神波先生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正盯着我。
“醒了吗。”
“啊……是的,刚醒。”
“骗人。”
“啊……是的。”
神波先生抬起胳膊支开我,把手伸向遥控器。我慌张地伸出手去。像是为了避免悲剧的战士般,我被一种使命感所驱动。
然而,神波先生按下的不是停止键,而是暂停键。
“我去冲咖啡。你要喝吧。”
我呆然点头。他衔着香烟,像是要指给我看似的注视着窗外。
“下雨了。”
击打在窗玻璃上的雨滴随风飞舞。
“给。”
神波先生将取出的DVD收回盒内递给我。
“真抱歉,打搅到这么迟……”
“就是啊。本来我还想写稿子的。你有伞吗?”
“回去之后马上就会冲澡了,没关系。”
“这可是大暴雨啊。”
神波先生皱了皱眉,在玄关递给我一把伞。大大的伞像新品一样折得整整齐齐。
我还想再多说几句话,于是向他微笑。
“电影很有意思吧。”
“毕竟是名作嘛。——来。”
神波先生像要尽早把我赶走似的,打开了玄关处的门。外面传来的雨声如同强劲的鼓声,在我的心中敲打。
“神波先生。”
“什么事?
“你像金•凯利那样笑着跳起舞来的样子,我觉得很不错。在我的人生中一定也足以成为珍藏的回忆。”
他眨了眨眼。
我把DVD抱在胸前,装作开玩笑的样子。
“你跳的舞,就让久保谷君也看看吧。”
“我说啊。”
“晚安。”
我逃也似的跑出门外,撑起了大大的伞。
外面可是下着大雨呢。听到恋人这么说时,金•凯利微笑着。我的周围永远阳光灿烂。
那样的阳光,若是也能照耀在他身上就好了。
与其在黑暗中、在淤泥中,困惑着这样可以不可以,不如直接去行动就好了。
在午夜里道早安。在暴雨夜跳起舞。
脸上挂着令人倾倒的笑容,驱散阴雨,踏出坚定的舞步。
就算不是魅力十足的电影明星,乖僻的你的笑容,一定也终究能给人带来幸福。
暴雨飞降。水花四溅。
我握紧大大的伞,从水洼上一跃而过。
=END=
(*)这边的梗(?)我没查到也没看懂,整句瞎编的,原文如下,路过朋友看懂的欢迎教教我:
「他の相手を当たってくれないかな。君の人生の登場人物もほぼ把握しちゃったよ。頼んでもいないのに」
「神波さんは松やんがお気に入りでしょう。松やんの話、いつもウケてます」
(**)アルフォート,小零食,一块巧克力和一块饼干叠起来组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