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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约]精灵之歌

※oz中心,试图写点唯粉味儿的东西但是大失败
※试图写点和往常不一样的新鲜内容也大失败


[魔约]精灵之歌


天气晴好,奥兹难得走出房间,在楼梯拐角平台的窗口望见院子里拉斯提卡在弹琴。窗子关着,琴声打了折扣,但仍能从演奏者沉醉的神情和随着琴键起伏微微颤动的树影中看到乐曲的愉悦。奥兹不声不响下楼走进院子,远远站在拉斯提卡身后。清澈的琴声在院子中细密地铺开,像潺潺流水漫过脚踝。奥兹从中听到阳光下的碎影像玻璃杯中的冰块一样叮叮当当地滚动,青草拉住微风的手一同摇曳舞蹈,一对小鸟并立在树梢上,一唱一和地问答。
  大地为什么存在?为了传递我们彼此的声音。
  天空为什么存在?为了让我们有相遇的路。
  我为什么存在?为了让美的世间增添一份美。
  你为什么存在?为了此刻凝视你的眼眸。
缠绵的啁啾渐渐淡去。拉斯提卡从琴凳上站起,含着笑容向奥兹转过身来。
“奥兹大人,下午好。”他微鞠一躬致礼,“感谢您的聆听。您也想来一同演奏吗?”
“……不。”奥兹迟了一拍才回答,“我……”说到这里,他莫名觉得直说有些别扭,又拼凑不出那种繁琐的、拐弯抹角的说辞,于是又沉默了。
“哦,您之前没有接触过羽管键琴吗?”拉斯提卡不知怎么竟领会了他的意思,“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方式。您演奏过其他什么乐器呢?”
“叶子,草茎。”奥兹想了想,“还有手摇铃。”
“啊,那真是美妙!我们这里有许多树叶和青草,手摇铃的话,放在夏洛克的酒吧里。或者您想试试三角铁吗?不比手摇铃更难……”
奥兹无视了他的推荐,径自走向羽管键琴边。“这是如何操纵的?”他问。
拉斯提卡不慌不忙,脸上微笑依旧。“需要一些基本的知识,但不会太多。”他说,“既然您能以树叶与草茎奏响乐音,那么羽管键琴的演奏只会更加轻而易举。也许我有这个荣幸,可以向您传授如何使用它?”
“有劳。”奥兹向他点点头,又问,“你想要什么报酬?”
“您与我与音乐共度的时光就是我的最大报酬。啊,抱歉,请等一下。既然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拉斯提卡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听说,北国的精灵在极度愉快的时候,会制造出包裹着雪花的紫水晶,据说它的样子十分美丽。如果您有朝一日见到,可否将它带来借予我一观?”
奥兹知道他说的那东西。他好像确实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不止一次,但那印象十分模糊,在漫长的生涯中已经下落不明。但同样,既然是漫长的生涯,未来大概总会再见到的。他点了点头。
“真是太感谢了!”拉斯提卡高声赞叹道,双手立刻在键盘上奏出一段轻灵澄澈的旋律,“即兴作,《紫水晶与银白雪花之歌》。就用它来作为我们的示范曲吧。”
他开始向奥兹讲解琴键的构成和起始的手势。

*
奥兹稍作迟疑,推门走出房间。午后的阳光慵懒地穿过走廊窗子投射在地面,今天也是个好天气。他越过窗子向下看了看,院子是空着的。于是他转向走廊尽头的楼梯,步履稳重地走下去。
拉斯提卡的讲解十分易懂,不多时他便学会羽管键琴的基础演奏,只是时常手指跟不上头脑的速度,头脑跟不上心的速度。拉斯提卡说,这是正常现象。当然,如果使用魔法,就可以让想要的音高自动滑到手指下方,但这样一点点去熟悉眼前的琴,不是强迫它服从,而是尊重它的本性、轻柔地探索它的心,不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吗?
奥兹从近年经历中颇有所感,遂点头表示赞同。拉斯提卡甚感欣慰,唤来一架闲置的琴,为它和奥兹做了相互介绍。奥兹得知了这架琴的产地、脾性和喜好,也听说了它和上一任主人之间的轶事。最后,拉斯提卡将琴正式赠予奥兹,并请他记得时常弹奏。只是接连几天任务忙碌,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充足闲暇。他将那架获赠的琴安置在院落中,自己坐在它面前,将双手慎重放在键盘上,不无笨拙地移动起来。
他只会弹那一首曲子,而且弹得很慢。但这是首好曲子,无论快慢都同样动听,只除了有时按错手指,一个生硬的声音骤然闯入,打破流动中的和谐。奥兹停下来,感到一丝懊恼。他记下出错的位置,更为小心地处理它。桀骜跳脱的音渐渐变得驯服了,蜷起身子伏进旋律里。他想起从前斯诺和怀特养过一只猫,起初它一见到他便警觉地躬起背竖起浑身的毛,后来却不再有任何反应,任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抚弄它的后背和下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琴声中带上了几分慵懒,像猫蜷在壁炉前打盹。阳光愈发和暖,庭院染上蜜糖似的古旧色调,奥兹浸在其中,有些昏昏欲睡似的,指尖却又更加灵敏,仿佛饮酒饮至微醺,站在昏沉与兴奋的交界,同时凝望两侧风景。
忽然间,他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奥兹停下手上动作,回头无声地看向来人。
“打扰到你了?对不起。”费加罗笑着道歉,“你继续弹吧,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听一听的。”
奥兹没做反应。费加罗却不以为意,索性在花坛的石沿上坐下,胳膊搭在竖起的膝盖上,摆出一副拭目以待的架势。奥兹思索一番,决定如他所愿无视他。他重新坐端正,正要继续中断的乐曲,背后却又有人来。奥兹再度转过身去。
“哦,惊扰汝了?”斯诺和怀特笑嘻嘻地说着,一左一右在费加罗身边坐下,“莫要放在心上。吾等偶然经过,恰逢汝在此演奏,不由一时驻足。”
奥兹不再多加理会,转回来面对自己的琴。炉火和猫的影子已经散去了,他缓慢地潜入自己的心中,试图将它们找回来,心绪却纷扰不已,聚不成新的形象。他忽然想起那只猫最后的去处。一个暴风雪之夜,它不为人知地离开了城堡,没人知道原因。第二天,费加罗在雪中找到了它冻僵的尸体,带着奥兹为它做了一个墓。奥兹是在那时学到了墓的含义。
三人压低声音的对话不断从身后传来。“小奥兹是何时学会了弹琴?”
“不清楚。最近谁教给他的吧?比如亚瑟,要么就是那群西国人?”
“改日吾等师徒四人举办一场演奏会如何?”
“甚妙。不妨把小欧文他们也叫上?”
“哎,先说好,不要把麻烦事推给我……”
奥兹站起身,连同琴一起从院子中消失了。

*
奥兹站在谈话室门前。吸取前日经验,他不再去庭院这样随时有人经过的地方。谈话室一日中的拥挤程度通常随时间推移递增,晚上是最喧闹的时候,上午则鲜少有人光顾。正如他所料想,房间里空无一人。奥兹推门进入,在窗子旁边安置好琴,继续练习那首曲子。
放慢速度的前提下,他已经可以几乎没有一处失误地弹完整首乐曲。藏在琴中的旋律仿佛已经安下心来,寄宿在他的手指上。奥兹回想拉斯提卡的演奏,试着模仿它,将弹奏的速度加快。第一次尝试果然失败了。骤升的速度让旋律受到惊吓,仓惶地四散开来,失去了原本的形貌。奥兹重整旗鼓,用原本的速度将它们重新聚拢在一起,再以最大的耐心缓慢加速。这就像摊薄饼,灶火不能太猛,一点舔舐似的火苗刚刚好。旋律渐渐感受到温度的上升,开始大胆地跃动起来,像山洞口的冰锥在春天里叮铃铃坠落。湿润的风穿过房间,带来融雪的清涩气味,奥兹倾听风声,用指尖捕捉它的方向,风牵着他的手,也牵着他的发梢,像要把他带往远处,带往更为温暖的地方去。
忽然间,他察觉到谈话室的门打开了一道缝隙。奥兹停下手上动作,回头看向正在探头从门缝里张望的人:“亚瑟。”
“啊,我打扰到您了吗?抱歉。”亚瑟红着脸从门框后走出来,“本来是想来这里读书,发现奥兹大人在弹琴,忍不住听了起来……我可以继续听吗?”
奥兹点点头:“无妨。”又问:“你要弹吗?”
亚瑟的双眼一亮:“我们一起弹吧!”
他神采奕奕地快步走来,坐在奥兹为他让开的半张琴凳上,转向奥兹征询:“就弹奥兹大人刚刚弹的那首可以吗?”
奥兹点点头:“啊。”
叮铃铃的春风再度吹起了。冰雪初融的雪原上多了一只小狗,新鲜而好奇地嬉戏着蹦跳着,想要捕捉风的尾巴。奥兹记得它,它有着雪白的长毛和漆黑的眼睛,期待着什么东西的时候,它会用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啼鸣。奥兹低下头,试探着伸出一个低音给它。小狗快活地扑过来,轻咬着它在雪地上打滚,扑腾的尾巴扬起一片银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曲子行进到尽头,身后忽然传来掌声。利可和凯因拍着手走进来。”这首曲子真好听。”利可说,“它叫什么名字?”
“紫水晶与银白雪花之歌……”
“我也能学弹吗?不过我没有弹过这种琴……是叫羽管键琴吧?有好多琴键,总觉得眼花缭乱。”
“没有看起来那么难。”奥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利可,“低音的部分简单一些。手要这样放。先在键盘上找到这个位置……”
他把最基础的三个和弦奏法教给利可,自己去谈话室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亚瑟与利可开始了四手联奏,凯因在房间角落的储物箱里翻出一把不知何时塞进去的琉特琴,兴致勃勃地加入二人的合奏中。奥兹闭上双眼,在交叠的乐声中想起那只小狗后来的去处。它最终还是没在奥兹的城堡定居。亚瑟说,它应该留在自己的家里,留在自己亲人的身边。于是那一天,他们无功而返。

*
奥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挥手将琴唤出来。房间很小,增加一架琴后拥挤得几乎难以转身,他勉强安放下琴凳,与琴相向而坐。为了应对总是特地在午夜制造噪音的邻居,四壁设有隔音的结界,不必担心声音传入他人耳中。奥兹抚上琴键,再度练习同一首曲子。
这一晚,他原本是和往常一样度过:读一会儿书,停下来看一会儿炉火。只是在火星明灭的节拍中,他忽然看见熟悉的旋律。夜色已深,但他并不困倦,于是决定在睡前稍作练习。在这个绝对密闭的房间中,不会有任何人打断他,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弹奏,不必接受任何外来的目光——他隐约地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自由了。敲击琴键的双手振奋起来,手指逐渐变得刚硬有力,稳稳踩上每一个音符。每当曲子走入结尾,他便将它拉回到开头。旋律首尾相接,像一阵盘桓的暴风,随着每一次重复愈发激烈。四面墙壁将余波反射回来,形成昂扬的重奏。风裹挟着雪狂舞,制造出源源不断的、白茫茫的烟,有如荒野之王带领幽灵出猎。肃穆无声的军队横扫雪原,将沉默与死亡带向所经过的每一处。
这时他忽然觉得很冷。奥兹停顿片刻,将壁炉的火燃得更旺一些,随即惜时如金地回到演奏中。不多时,他又感到一阵寒意。这一次,他为自己罩上防寒保温的魔法。寒冷第三次袭来时,他停了下来,意识到它并非由外而内侵入,而是由内而外生发。他环顾房间,想要找一些能让自己暖和起来的东西。但这里太小了,什么都没有。
奥兹站起身,不无烦躁地走向门外。这是个多少有些冒险的举动,但他迫切想去往更广阔的空间。等他打开门,他才发现,时候竟已接近破晓。天幕微微发白,晨星即将淡去它的影子。奥兹凝视着天际,直到第一缕鲜红而耀眼的光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他念出了咒语。

奥兹浮在北国的雪原上空。他把他的琴也带来了,让它同自己一起俯瞰大地。北国还在刮着一如既往的风,尽管是日出时分,周围却仍然灰白昏沉。奥兹没有让风停息,只是在自己和琴周围的空间建立起防风的魔法障壁。他将扫帚横置在琴前,坐上去开始弹琴。弹的曲子还是同一首,因多次的反复练习而纯熟。旋律自如地流泻而出,在空中舒展开来,穿过风雪飞向四面八方,飞向大地的每个角落。不受阻挡,响彻每个角落!奥兹心中又涌起那种激昂的振奋。他随意地增加一些和声,让乐音变得更强,同时低头望向他正在用旋律侵占着、支配着、同时也在叩问着、探索着的大地。虽然视野不甚明晰,他却能感觉到它。从有记忆的第一天起,他就始终熟悉它,始终剥夺它,始终仰赖它。它沉默而厚重,久远而宽广,是所有人的墓地,也是所有人的家。旋律化为细线,将他与大地连接起来,仿佛他们融为一体。他听见世界的鼓动,和自己的心跳恰巧同步。
他也能察觉到,精灵们正在好奇地看着他。它们习惯听从他的召令,却极少见到他不动用魔力,只用手指编织魔法。这令它们一时不知所措,只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围拢,不安分地环绕着他打转,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边窃窃私语。终于,有胆大的精灵率先发出歌声。宛如信号鸣响,更多的精灵很快加入进来,将它变成一场恢弘的大合唱。琴声与歌声交织,谱写出一唱一和的问答。
  世界为什么存在?为了传递人们彼此的声音。
  命运为什么存在?为了让人们有相遇的路。
  我为什么存在?为了注视世间也被世间注视。
  你为什么存在?为了此刻聆听你的孤独。
琴声渐渐收窄,在一个绵长的尾音中走向终点。奥兹抬起头,发现暴风与雪雾已经散去。湛蓝天空下,无数星尘般的细小冰晶弥漫在空气中,在清晨日光的映照下散发出夺目光彩。羽管键琴的琴箱上方有一枚紫水晶,奥兹将它拿起,看到正中央镶嵌着一枚雪花。他将它收入怀中,背过身久久地凝视广袤的世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