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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约]春雪

※儿童节的那个,但是儿童节当天没写完,没关系还可以当做是fgr生贺啊费老师生日快乐(<ゝω·)☆
※成年oz+幼fgr,原作背景+强硬的年龄操作
※可能是我这辈子写的cp浓度最高的北师兄弟同人(意思就是怎么感觉浓度好像超过致死量了不过算了毕竟我的本职是造谣)


[魔约]春雪


发现他的时候,据说他正在后院的喷水池边望着水柱发呆。米蒂尔努力复述着当时的情形,神色间有显见的困惑无措。在他身后,安置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那位小小的主人公正端坐着,与其他人一样细心倾听着他的叙述,并在出现错误的地方予以平静而简短的纠正。这下米蒂尔的额头更是渗出汗来。不过他总算是讲完了,尽管稍有磕绊和错漏,但仍把整件事情说得很清楚。这件任务完了后,他便快步地回到他哥哥的身边去,甚至本能地挽住了对方的胳膊,似乎想要寻求一些熟悉的慰藉,以抵御习以为常的世界的一角骤然颠覆带来的震撼。
而其他人则整齐划一地把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主人公。蕴藏其中的情感五花八门,疑惑的,好奇的,审视的,不一而足。作为最年长者,斯诺与怀特自然而然地成为代表,为当前局面做出一个小结。他们行至那张椅子前方,并排立在他的身前,恰好形成一个微俯的视角。两双幽邃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洞察落入视线中的一切。
“迷途的幼子啊。”他们开口道,“米蒂尔方才已有陈述,但以防万一,吾等再做一次确认。汝确实是魔法使费加罗么?”
那孩子点点头。“我是。”他说,“此处诸位又是何人呢?”

事实上,要判断他的身份,并不真的需要本人亲口确认。即使不提缠绕在周身的魔力性质,只消见到那张脸(尽管稚气犹存),便足以令熟悉他的人——无论是熟悉哪一个时代的他的人——一眼认出。然而,一旦交谈便会发现,他不像任何一个人认识的他。他严肃,稳重,仁善却又疏离,以大魔法使而言少些威严,以南国医生而言又不够随和,与几近征服世界的魁首之一更是相去甚远。没有人知道他何以在身形退为孩童的同时,性格也发生如此巨变。
只有斯诺和怀特表露出不合时宜的多余兴奋。他们声称,第一次见到年纪尚幼的费加罗时,他就是这个样子的。说起来,那时他似乎也就是眼下这般年纪。小费加罗幼时真是个恭谨直实的好孩子,怎么不知不觉长成了现在这样子?莫非是吾等的教育出了问题?如此说来,对小奥兹的教育尽管并非失败,却也算不上成功哪……
奥兹心不在焉地听着他们的喧哗声,尝试回忆起幼时所认识的费加罗。个子也许比现在——是说还没莫名其妙变成小孩子的现在——稍低一些,也可能并没有差别。当时奥兹自己的个头才到费加罗腰际,对这以上的身高差别并不敏感。至于性格,似乎比现下这个幼小的费加罗更和善些,至少是更为饶舌;不过,和现下的大人费加罗起来,似乎又显得拘谨多了。……真的是这样吗?他尽力试图回想,但是各色记忆很快交融在一起,混合成一道难以辨识的浊流。两千年的费加罗重叠在一起,究竟哪一个是属于哪个时代的?穿插在漫长的各行其道、互不相见的岁月中、那些在城堡大厅的壁炉旁夜半共饮的经历,究竟哪一次在先,哪一次在后?——而这些记忆,如今是否仍潜藏在那副脆弱的身躯之中,亦或是出于某种原因已消湮无痕?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说来讽刺,要细微地探查脑中的记忆,同时确保不对当事人的精神造成损伤,敢说做得到的恐怕只有擅长此道的费加罗本人。目前仅能确认的是,眼下这个年幼的费加罗并没有超出自己年龄的一切记忆。至于他记得的部分,经过斯诺与怀特核验,据说的确与本人经历相合。这就像是——两千年前的费加罗本人跨过时空,以某种方式出现在了此处。可是,他身上的贤者纹章并未消失。换言之,他仍应当背负守护世界的义务,前提是他能够理解这一职责、并且愿意接受它。
这一点似乎也不成问题。问及贤者魔法使的知识时,他略作思索后答道,曾经听路过村庄的旅行魔法使讲过一些这方面的事。在他所了解内容的基础上,斯诺与怀特补充了系统性的说明,对讹传的细节也做了订正。至于本人意愿,虽说并不如何积极,但也并无抵触。他只是平静地作为事实接受了这份职责,就像是顺从地走进自己的命运里去。
只有在说明贤者魔法使的构成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对照着世界地图、听过当今大陆地理和政权状况的说明后,他循着较大的地貌标识,找到自己故乡的大致位置。“那么,我是北国的魔法使吗?”他问。
“非也,非也。北国魔法使已经太多了。”怀特说,“汝乃是南国的魔法使。”
于是他继续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为什么?”
斯诺与怀特相视一笑,话题一转变为费加罗的生平。正如之前所说,汝本是活了两千年的魔法使哪。吾二人与汝有师徒之谊,自汝幼时便悉心栽培。这边魔力极强、脾气不好的小奥兹,亦是吾等爱徒,论辈还要称汝一声师兄。汝与奥兹二人兄友弟恭,乃至携手做了些出格的调皮之举,鉴于无益于儿童教育,现下便不赘述……对了,有一事当作提醒。此后一段时间里,汝曾短暂纳魔法使浮士德为徒,只是最后不欢而散,至今彼此仍耿耿于怀。然也,正是如今的东国魔法使浮士德。但此人本性正直,既然汝并未有此经历记忆,想必彼亦不至迁怒于汝……诸般事情后,汝隐姓埋名定居于南国,协助当地民众建立村镇。南国人不知有魔力高深、威严睿智的北国魔法使费加罗,只知有年龄不过几百岁、行医治病为业的南国魔法使费加罗。既是汝自身选择,吾等亦不作干涉……
他静静地听着,途中一次也没有打断,直到斯诺与怀特过于兴致勃勃的解说结束。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他说,“只是有一点问题。我定居南国后,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这似乎是没有必要的。”
斯诺与怀特只是笑着,不做任何回答。室内一时被沉默占据。奥兹感到一阵焦躁。自这场对谈开始后,他始终一言不发,既是因为没有兴趣,也是因为没有必要。但此时此刻,在斯诺与怀特沉默下来的现在,他反而忍不住开口了。
“不是因为你想要舍弃过去吗?”他说。
幼小的费加罗淡漠地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回了视线。
“我知道了。那就继续这样吧。”他对斯诺与怀特说,“我是南国的魔法使。若非私下场合,也不必特地提及从前的师徒关系。这样应该能最大限度地减少问题吧?”
“自是无妨。”二人齐声道,“小费加罗如此细心谨慎,吾等便也省去许多忧虑了。不愧是吾等看重的爱徒!”
他望着喧闹的斯诺与怀特,不知所措似的拧起眉头笑了笑。奥兹坐在一旁,感到自己被排斥在一层薄膜之外。其余三人心照不宣地理解了什么,只有他完全不明所以,这种情况是常有的。然而,此刻感受又与以往不同。他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觉到,眼前的费加罗确实与他所认识的费加罗相去甚远。

他很快融入了魔法舍。南国导师一职交由雷诺克斯代理,必要时辅以他国魔法使支援,姑且能够正常运转。而他,作为一般的贤者魔法使,魔法水平虽说受阅历与魔力所限,难以称得上高超,但在同龄人中却也还算得上佼佼,执行日常任务并无大碍。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和消沉后,米蒂尔很快振作起来,接受了这个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他。也许这是因为,他的年龄比米蒂尔还小一点,激励了后者作为年长者的奋发。米蒂尔亲切地关照他,教他适应当代的生活。利可也将接触新世界的经验传授给他,指点他习认现代文字,向他介绍品类丰富的食物。他被两人围在中间,起先显而易见地极不适应,后来姿态放松许多,偶尔露出或和善或无奈的微笑。这下才看出,他此前始终是戒备着他人的。想来理所应当:生在北国,见惯匮乏与争夺,乍一面对众多陌生人,怎可能不戒备?但在了解二人的品性后,他便能够自如地与他们相处了。虽然远远望过去,倒像他是年长者,陪着两个跃跃欲试的孩子过家家。
对于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以令人讶异的速度记熟了所有人的名字,连带面容、性格、以及可以公开的经历,并以一种进退有节的态度与他们相处。夏洛克对他颇为中意,常邀他去酒吧小坐,与他谈论一些形而上的话题。布拉德利起初看到他时总是十分不快,然而不久后便失去了对他的敌意,虽然从不主动向他搭话,但有必要时仍能与他如常交谈。有一天里,浮士德在楼梯上与他相遇,主动替他理了理在训练中不慎翻起的后侧衣领,甚至在听到他的道谢后对他笑了笑。
奥兹对此感到困惑。短短时间里,似乎每个人都学会了如何与他相处,只有自己无所适从。他试图暂且放下过去,将他作为普通的陌生幼童来应对。为此,他去了中央之国的市集,在拥挤的摊位排队买了几种糖果。利可不止一次要求过他带那里的糖果回来,他也曾见到他们三人气氛融洽地分吃它。那么,这应当是一份稳妥的、不会出错的礼物。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其他几个人围坐在院子里。不知谁在那里安置了一张桌子,上面铺了镶花边的桌布,紧凑地摆满了茶具和点心。利可和米蒂尔照例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旁,对面则是不常与他们同时出现的克洛艾。他背对着奥兹,因而看不到面庞,不过从隐约传来的闲谈声看来,四人似乎正在度过一段悠闲时光。
率先发现奥兹的是正对面的克洛艾。随着那道略含惊讶的眼神,所有人都向奥兹看过来,其中也包括他。他的脸上还带着交谈中的闲适,眉毛柔和地向下弯去。然而,一见到奥兹,那副表情立即变了。平易与闲适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紧张,以及——警惕。奥兹不确定这样的描述是否正确,但若是以比喻说明,那副姿态很像在林中远远看到狼的身影的鹿。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移到他身上去——因为奥兹几乎无视了周围的一切,只是笔直地注视着他。像是被身旁视线的压力推挤着一般,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奥兹的方向象征性地迈出了一步,便不再靠近了。
“您有什么事吗?”他站在那里客气地问。
自从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天,他就一直以这种方式对奥兹讲话,不知是着意掩饰过去的师门关系,还是单纯出于陌生疏远。奥兹始终不能习惯,至今听在耳中仍觉别扭至极,像是竖琴的琴弦上发出簧管的声音。
这段未得到任何答复的时间让他显得更困惑了。他等待许久,又说了一次:“请问……”
奥兹走过去,将装着糖果的纸袋递到他身前。“给你。”
他低头看了一眼纸袋,迟疑了一下接过它,很快地检视了袋子内部。
“谢谢您。”他说。
目的既已达成,奥兹便转身离去,不再打扰他们的茶会。身后传来晃动纸袋的窸窣声和欢呼声,可以想象到孩子们正在翻看分发纸袋中的糖果。那其中没有他的声音。
此后奥兹又多次买来糖果点心送给他。每一次他总是婉拒:“您不必总这样为我费心。”
而奥兹则坚持:“已经买了。”
他也不多争辩,道过谢便收下。当天或者隔天,总能看到利可,或者有时是米蒂尔,拿着相同的袋子,吃着相同的糖果。上前一问,果然是从他那里收到的。
“这是奥兹给他的吧?和昨天给我的是一样的呢。”利可说,“他说最近食欲不高,浪费了食物不好,所以转送给我。我正要拿去给米蒂尔分一下。啊,奥兹也要一块吗?”
奥兹没有要点心,但看了一眼袋中。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减少,想必是把奥兹交给他的袋子原样交给了利可。像是水滴从莲叶上滑过:虽然彼此接触,却不产生一丝干系。
奥兹开始思考别的方式。好在近年来,他对照顾孩子有了许多经验。回忆着亚瑟幼时的爱好,他准备了几本图鉴,以及几本画册、几本故事书。图鉴包括动物、植物、以及各国地理、文化习俗。画册和故事书则是过去费加罗本人曾挑选送给亚瑟的,想必与他的爱好相合。
收到这些时,他难得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是很好的参考。谢谢您。”他接过那些书,慎重地抱在胸前。这是他接受礼物最快的一次。
奥兹还想要问他能否独立阅读,需不需要念给他听,但最后放弃了。亚瑟在这个年纪,早已能够自己读书了,况且利可一直在教他现代文字的读写。几天后,奥兹见到他坐在图书室的窗边,聚精会神地阅读着图鉴中的一本。无论如何,这一次的选择似乎是正确的。
然而第二次送给他的书被坚定地拒绝了。
“您上次已经给了我很充足的参考资料了。”他说,“如果还需要进一步了解,我可以自己在图书室查阅文献。浮士德和希斯克利夫都对那里很熟悉,需要帮助时我会去找他们的。”
“已经买了。”奥兹故技重施。
“放在图书室吧,这样大家有需要时都可以查看。”他接过新的一摞书,不像上次那样积极,“我会去把它们放在合适的架子上。下次请您自己直接放过去。”
第二天,奥兹在图书室看到昨天的书整齐陈列在书架上,同时隐约明白:他不会再从自己手中收下任何书了。
奥兹只得另觅他途。他开始回想,自己如何能在两千年里与费加罗自然地相处。除却极少共同生活的时光,他们并不常见面,不过费加罗总会在他几乎忘记对方存在的时候上门拜访。每一次前来,他几乎都是带着酒的。在那时,他的神态更加随意,话也比不喝酒时讲得更多。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喝酒,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时,心境总是更加闲适的。也许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抛下多余的矜持和顾虑。也许这些揣测都不对。奥兹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费加罗。
带着些许犹疑,奥兹仍找到了他。他正端着一叠盘子穿过走廊,也许是要把它们送还回厨房。见到奥兹,他顿住了脚步,不失礼貌、但也绝非欢迎地等待着这一次的对话。
“你想要喝酒吗?”奥兹尝试着问。
听到这句话,他第一次对奥兹皱起了眉头。
“祭祀的仪式上,我确实是喝过酒的。”他说,“但就我了解,以当今的常识而言,未成年人饮酒并不妥当。您是想要邀请我喝酒吗?”
“不……”
“虽然时候尚早,但您还是去夏洛克的店铺吧。也许那里有人愿意陪您共酌几杯。”
说完这些,他没有等待答复,径直甩下奥兹走开了。

奥兹彻头彻尾陷入束手无策。他不能明白,为何幼小的费加罗对待自己的态度格外冷淡。他更不能明白,为何这种态度令自己分外焦躁。思来想去,他认为这是由于费加罗的消失带来的空缺。他既不能回到旧有的关系之中,又不能寻找到新的关系。原本费加罗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漩涡,不断扰动心流,却无法以任何方式填补。
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初的疑问重新浮现:在幼小的费加罗身上,是否还潜藏着两千年的记忆,只不过被严密地封锁起来,没有被包括本人在内的任何人察觉。奥兹并非不能行使操作记忆的魔法,只是由于不擅长精密处理极细微的魔力,造成伤害的风险极高。但那也只是概率上的问题,不等于没有成功的可能。就算考虑失败的情况好了。总是出现在眼前、令他产生无休无止的焦躁的费加罗,和丧失神智或者变成石头、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的费加罗,究竟哪一个是更好的选择?
在奥兹认真权衡这件事时,谈话室的门骤然开了,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独坐在空荡荡房间一角的奥兹,他愣了一下,随后像往常一样淡漠地点头致意。
“抱歉。”他说,“我把一本书忘在这里了。”
他快步走向房间另一侧的座位,从那里拾起一本书。奥兹立刻认出,那是第二次送给他的书中的一本。他拎着书,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转头就要离开。
“等一下。”奥兹叫住了他。
他肩膀一颤,下意识地望向谈话室的门。门已在惯性之下关上了,但门口并没有上锁,无论是用机械还是用魔力。不过,他并没有强硬地无视奥兹的话离开房间。
“您有什么事?”他转过身来,以冷淡的语气问。
“我想问你,”奥兹说,“为什么你与我格外保持距离?你对其他人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个问题,他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他的眉头紧绷着,奥兹在那之中看到熟悉的费加罗的脸。每当被奥兹的质问激怒,费加罗便会露出这种表情,接着用一两句敷衍的反驳草草结束对话。
“那么我也想问您,”他说,“为什么您对我格外执着?您对其他人也不是这样的。”
奥兹无言以对。尽管先前已经向自己解释了为何如今幼小的费加罗会引起自己的不快,但他却无法更深一层地解释,为何费加罗会在自己心中占据一席之地。虽说是有着师门缘分的长年旧识,他对费加罗并不抱有任何热切的感情,称作朋友已经是言过其实。如果一定要说原因,只能说,费加罗就是理所当然应该在那里的。像风永远在雪原上呼啸,像大地永远坚实地铺在脚下,像海水永远扑向岸边又缓缓退去。从有记忆以来,世界就是这样构成的。
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将这种心情化作他人能够理解的言语。他只好落荒而逃,换了个更加清楚明了的话题。
“我之前送过你一些东西。”他说,“但你对它们都不抱有私人的兴趣。糖果对你来说是可有可无的食物,可以轻易转送他人。书籍对你来说是实用的资料,你细心阅读它们,但并不出于自身的喜好。你的欲望是什么?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句话一说出口,奥兹忽然想到,他有可能会回答说:我想要您不再纠缠我。如果是这样,奥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他并未这样作答。相反,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要托付给您的愿望。”他说,“听取愿望,将其化为现实,那是该由我来做的事,而不是由他人为我做。”
奥兹察觉到对方的错漏之处。有人告诉过他一个道理,也许在十来年前,也许在两千年前。眼前的孩子似乎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于是奥兹教给他了。
“大人满足孩子的愿望,这是理所当然的。”奥兹说。
这样啊。他低声喃喃道,垂头沉思了一会儿。
“那么,我想知道一件事。”他终于说,“请您告诉我,我的村子后来怎样了?我最后救下大家了吗?斯诺大人和怀特大人说,原本那个‘我’的过去未必等于我的未来,什么也不肯对我说。但您应该知道实际的情况吧。即使只是原本的‘我’所经历的过去也好,请您告诉我。”
他直视着奥兹,目光一反往常,不带有一丝退缩。这却令奥兹不知所措起来。
“……我不知道你的村子。”他狼狈地回答,“现在是我第一次听说你过去的事。”
他一定会失望了,奥兹心想。然而,出乎意料,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眼神中并无波澜。奥兹缓缓意识到,尽管他确然拿出了全部勇气,但也许其中并没有多少期待。
“那么,我没有其他的愿望了。”他说,“谢谢您。我要回去了。”
“……我帮你问一问你的村子怎样了。”奥兹急着打断他,“斯诺和怀特一定会知道……”
“不必了。”他目光平静地说,“如果是好的结果,他们没有理由不说出来让我安心。不,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拼尽全力完成那个魔法时,我就觉得自己大概会失败。——所以我才出现在这里。因为我失败了一次,失去了自己的职责,所以世界将我送到这里,交给我新的职责,让我重新将功补过。原本的我大概也是一样,就像您说的,因为终究难以忍受没能履行职责的自己,故而舍弃了过去,想要在新的土地上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去做的。”
奥兹不能完全听懂他在说什么,而且其中好像有所误会。唯一能明白的是,他陷于过去某种失败的悔恨中,将其作为自己现今存在的全部意义。因此,他极度恐惧着再次的失败。在实际的成功或失败发生之前,他的精神就会因难以承受那份恐惧而崩溃。
“你背负的压力太重了。”奥兹说,“这样下去,你会被职责吞噬。”
他抬起头,以奇怪的眼神看了奥兹一眼。
“压力?”他说,“您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格外疏远您吗?那么我告诉您。因为我畏惧您!一看就知道了,您的力量远远超过他人,即使站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魔力在皮肤上的重压。只要您有那样的念头,眨眼之间就能够轻易杀死我,不留下一丝反抗的余地。一看到您,我就回想起那一天的无力!您让我觉得,自己如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您让我寝食难安,每夜尽是做噩梦……”
奥兹感到一阵巨大的混乱。来自他人的畏惧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是他最常面对的一种情感。但是费加罗怎么会畏惧他呢?这是不合理的。因为,费加罗……
奥兹焦急地看向眼前。在那里,没有与他相识了两千年的费加罗,只有孤身处在未知世界中、骤然承担起艰巨职责的幼子。但也许,费加罗是在那里的。只是他蜕去了两千年的外壳,将最为柔弱的部分暴露出来。正因如此,他紧紧地蜷缩起来,试图在呼啸的飓风前保护自己的心。
“我不会伤害你。”奥兹笨拙地解释,“……如果你的力量不足,我会帮助你。我……”
他放弃了词不达意的言语,径直向眼前的孩子走去。对方的身躯立时绷紧了,那双眼睛大大地睁着,瞳孔因恐惧而涣散。奥兹按捺着拂过内心的焦躁,在孩子的面前屈下身来,伸出双臂将他抱在怀里。幼小的身体僵直着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又不知所措地挪动了几次,像是半天找不到恰当的位置。这一刻,奥兹立刻明白了:怀中的孩子与不久前的自己一样,不曾知晓何为拥抱。他继续耐心地抱着他,像要融化冻结其上的千年的风雪。体温与体温相互浸染,直到抵达同样的温度。许久,许久,孩子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柔软地靠拢在了奥兹身上。他把脸埋在奥兹的肩头,无声地哭泣起来。

=END=


*幼fgr的来由(都合主义胡诌):原版fgr在院子中死去的一瞬,遗憾与不甘的感情和两千年前本人在雪崩中昏迷前一瞬的同样感情跨越时空发生共鸣,从而使得后者的精神寄宿在了前者死后化作的玛那石上,重新塑成了身体;因为和正文完全没关系所以是不是这个设定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