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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约]白云帽

※今年最后的雨天故事
※fgas伯侄纯享(含些许打酱油的oz),没有任何深意的温馨育儿故事 ​​​


[魔约]白云帽


事情起源于费加罗带来的一本幽默图画书,其中一幅是这样的:画面由横纵两条线均分为四个格子,第一格:天上一个太阳和一朵小小的云,地上一个人冒汗;第二格:地上的人头上冒出一个灯泡;第三格:地上竖起一架梯子,人攀着梯子爬到云的旁边,伸手摸在云上(这里有错误,尽管看似高度相同,但其实近处的人是碰不到远处的云的);第四格:梯子不见了,人站在地上,头上戴着云,像一顶帽子,人满意地笑着。
“哇。”亚瑟看完了这页,轻轻惊叹了一声,抬起头来,“奥兹大人,我能像这样戴一顶白云帽吗?”
奇怪的要求,但并不难办。奥兹嘱咐亚瑟老老实实留在城里(当然,要配合许多结界和守护魔法才行),自己飞出城外去寻找白云。北国多烈风,几乎只有万里无云的晴天和彤云密布的雪天两种天气,要找一片白云还真不容易。总算运气好,在离开北国国境之前,厚厚的云层淡去,乌云渐渐转为白云。奥兹飞向云中,取了一小团,固定成图画书上的形状,没忘记在下面挖出一个凹坑,用来戴在头上。他带着这顶帽子,匆匆回到城里。
亚瑟见他回来十分高兴,但看到那顶帽子的反应却并不那么欣喜。他疑惑地将它捧在手上,转来转去地看着:“嗯……”
“怎么了。”奥兹问。
“感觉不是很白……”亚瑟说,“而且有点模模糊糊的……”
那是自然。如果你是能飞到云层那么高的大魔法使,你就会知道,云在近处看起来既不白,也不松软,甚至不成形状,只是一大团湿漉漉的雾气。但亚瑟想要的,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东西。这让奥兹犯了难。好在应对这种事,他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与其自己苦思冥想,不如呼叫外援登场。就这样,费加罗出现了,衣冠不整,手里拿着小半块面包,嘴边有一抹果酱。“上次说了吧,有事找我先发个消息过来,别直接传送。”他抱怨道,“万一我不方便呢?”
“我忘了。”奥兹说,“而且你现在没有不方便。”
“很不方便啊,我在吃早饭呢。”
“那是你起得太晚了。”
“这就是慢生活的精髓,懂吗。”费加罗吞掉剩下的面包,掏出手帕擦擦嘴,“这次又是怎么回事?”
奥兹向他解释了白云帽的事。费加罗把那顶帽子拿在手上,笑得前仰后合。
“哎呀,你真老实。”他说,“听好了,小孩子说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不一定真的是要那件东西本身。就好比他说想要星星,难道你真的去摘下来给他?”
“嗯?”
“咦。”
“不摘吗……?”
“……呃,算了。我们还是回到这次的情况来。”费加罗放弃了徒增混乱的譬喻,“总之,小孩子通常不擅长整理自己的思绪,加之表达能力有限,说出来的话往往不着边际。所以,做大人的要透过话语,看穿他们真正的需求。亚瑟说想要白云帽,其实他想要的,就是一顶白白的、软软的、形状像云一样的帽子。只要弄一顶这样的帽子给他,可要比飞到天上找云有用多啦。”
奥兹慎重地学习了。他们回到大厅去,找到在那里独自读书的亚瑟。看到费加罗造访,亚瑟很兴奋;当听说他们要一起去南国的时候,他就更兴奋了。“我们去野餐吗?”他迫不及待地说,“还是去看小羊?还是去费加罗大人的诊所里做客?”
“我们去做白云帽。”费加罗回答,“奥兹和我说过了。你想要白云帽是吧?我们一起去收集材料吧。”
亚瑟高兴得不得了。他们穿过奥兹的传送门,来到南国的上空。这里正是晴天,一团团小小的白云成群结队,漂浮在湛蓝的天空中。他们顺着风的方向,一边滑行一边降低高度。渐渐地,有白色的绒毛从他们身后追过来,拂过他们的手指与脸颊,又向更高处飞去。
“哇,是蒲公英!”亚瑟坐在费加罗的扫帚上,大声喊道。
费加罗笑了笑,凭空取出一柄纱布抄网递给他。“亚瑟,准备好,我们一边飞,一边收集一下这些绒毛。”
亚瑟欢呼着甩起抄网,他们在空中兜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整个网兜都装满了。费加罗拿了个袋子装好这些绒毛,扎紧袋口交给奥兹。“给你找点事做。”他说。
奥兹一言不发地接下了袋子。费加罗带路,在半空中转了个方向,这回他们来到了一片高山上。仔细一看,山腰间竟然也浮着一朵朵小小的白云。它们成群结队,散布在茂密的野草间,时不时地来回移动。
“是小羊!”亚瑟叫了起来,“我可以去摸摸小羊吗?”
“应该可以吧。”费加罗说着,把亚瑟抱了起来,放在奥兹的扫帚上,“我先去打个招呼。”
费加罗先飞了下去,不一会儿又重新上来,挥手招呼另外两人降落。亚瑟心满意足地抱住一只今年新出生的小羊抚摸起来,又从地上摘下柔软的草叶来喂它。费加罗和牧羊的青年说了什么,后者点点头,走向山间小屋,很快拿了一袋什么东西出来。费加罗把那个袋子也交给奥兹,又招呼亚瑟:“准备和小羊说再见吧,我们要走了。”
亚瑟依依不舍地与小羊道别,又很有礼貌地也与牧羊人道别。后者点点头,炽热的视线透过眼镜镜片一寸不离地盯着他。亚瑟感到有些疑惑。“您认识我吗?”他问。
“不。”牧羊人说,“祝您今天玩得愉快。”
他们离开了山峰,转而进入一座小镇。这里离费加罗的住处不远了。三人再次落到地面,费加罗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很快进入了一处市集,径直迈向一个摊位。卖棉花糖的摊主看到他,殷勤地打招呼:“费加罗医生!您来出诊吗?”
“今天是私事。”费加罗说,“带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来逛逛。”
摊主看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奥兹和亚瑟,恍然大悟:“哦,这就是之前他们说过的,您的远房表弟……”
“哈哈,没错。小的那个算是侄子。”费加罗满不在乎地随口胡诌,“麻烦给我们两支棉花糖。”
“不来三支么?”
“大人吃不来这么甜的。两支都是给孩子买的。”
“好说,好说。给你们免费加大一号。”摊主边说边向机器中加入砂糖,卷出两支巨大的棉花糖来,套上纸袋交给费加罗。费加罗付了钱,一支递给亚瑟,一支递给奥兹:“帮忙拿一下。”
奥兹闷闷不乐地接过了棉花糖。他们离开市集,重新坐上扫帚,直奔费加罗的诊所。亚瑟开始舔起自己手里那支棉花糖来。
“别在扫帚上吃。”奥兹说,“张着嘴灌了风,过会儿要肚子疼。”
“没关系。”费加罗说,“我张着防风结界呢。”
亚瑟却乖巧地挪开了嘴。费加罗觉得无聊。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随口说:“南国有种小动物,吃东西之前都要先浸在水里洗一洗。有一次,有人看见它偷了一团棉花糖。啊,对野外的动物来说,糖分是很珍贵的。然后呢,它就像往常一样,拿着棉花糖去河边洗。你猜怎么着?棉花糖沾到水,一下子全融化了。那小动物忙活了半天,落得一场空。”
“啊……”亚瑟感同身受地垂下了眉头,一副愁眉苦脸模样。
“讲这些做什么。”奥兹立刻表示不满。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呢,”费加罗不以为意地继续说,“太讲规矩也没有好下场。”
奥兹用鼻子哼了一声,权当没听懂他的嘲讽。不久之后,他们就到了诊所。上了二楼的生活区,费加罗带着亚瑟洗了手,叫奥兹把收集到的三个袋子拿出来。三个蓬蓬松松的袋子并排摆在桌上,气势蔚为壮观。费加罗做示范,亚瑟跟着照做,两人一起把那三种材料分别团成半球形,再各处揉捏挤压一番,调整成云朵的形状,并在下方挖出凹坑。最后由费加罗加上一层守护结界,用来固定形状和防水防尘。费加罗扶着亚瑟的肩膀,把他推到镜子前面,将那三顶做好的帽子轮流戴到他头上。亚瑟咯咯地笑了起来。
“好啦,这三顶白云帽你最喜欢哪一顶?”费加罗问。
“咦,这三顶帽子我都很喜欢,可是它们都不是白云帽呀。”亚瑟疑惑道,“这一顶是蒲公英帽,这一顶是羊毛帽,这一顶是棉花糖帽。”
费加罗感觉到侧后方奥兹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一阵扎扎的刺痛。
“呃,好吧,”他干笑着,揉了揉亚瑟的头,“你也不好糊弄呢。”
“什么?”
“我说,你很有品鉴的眼光呢。”费加罗说,“好吧,那我们去找真正的白云帽吧。带上那面镜子。小心一点,不要摔碎了哦。”
他们重新飞了出去,费加罗特地走的窗户,让亚瑟又一阵兴奋叫嚷。奥兹沉默地跟在后面。费加罗扶稳不安分地四处张望的亚瑟,问:“亚瑟,你知道云是什么吗?”
“书上说,云是许多小小的水滴聚集在一起,就像雾一样!”
“没错。云在高高的天上,离我们很远。看起来像一团棉花糖那么大的云,其实要有好几十个亚瑟那么大呢。许许多多小水滴厚厚地堆在一起,被阳光照亮,看起来就成了白色。如果我们取下像帽子那么大的一团云来,因为厚度不够,它看上去就不是白色了,而是半透明的模糊一团,就像奥兹给你做的白云帽那样。”
“我有一个好办法。”亚瑟信心满满,“把亚瑟变得大大的,就可以戴上整朵的白云了!”
“好想法,但是有一个问题。记得《魔法基本原理》里讲过的吗?除了用魔力凝成晶糖这一个特例之外,魔法的原则是物质守恒。如果只是稍微调整身体尺寸,倒还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把亚瑟变成云的几倍那么大,那就是要把亚瑟稀释成几百倍。在这个规模上,要保有自己的意识是非常困难的。如果是奥兹,或许也能做到吧,不过对现在的亚瑟太难了些。”
“这样呀。”亚瑟脑筋转得很快,“那么把白云变得小小的呢?”
“好问题。如果我们把水汽紧紧地压缩起来,会变成什么呢?”
“……啊,是冰!”
“没错。降温和加压都会让水改变形态。如果把白云紧密地压起来,那就变成冰帽子了。”
“也就是说,没法戴上真的白云做的、看起来和白云一样的白云帽吗?”
“当然有办法了。我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的啊。”
“什么办法呢?”
“就和你最开始看到的白云帽一样,用图画的方法。”费加罗四下看了看,“嗯,这个位置差不多了吧。”
他们现在在一片广阔的平原上空,四周没有遮挡,满眼都是蓝天与白云。费加罗停住扫帚,拍拍亚瑟的肩膀:“来,挑一朵你喜欢的云吧。”
亚瑟指了一朵小小的、像年幼的羊羔一样柔软的云。费加罗估算了一下方位和距离,调整了扫帚的角度。“现在把镜子拿出来吧。”他说。
亚瑟把那面仔细收在怀中的镜子拿出来,正要递给费加罗,后者却摆了摆手。“照照镜子?”
“这样吗?”亚瑟不明所以地把镜子举在身前,立刻惊喜地叫了起来,“亚瑟的头上戴着白云!”
“嗯……还是加个跟踪功能比较好吧。”费加罗取出魔道具,对着那朵云念出了咒语。一股巨大的魔力向云涌去,带起一阵强烈的骤风,不过很快平息下来,只余一丝淡淡的魔力残迹。
“现在无论你的脑袋怎么动,这朵云都会恰好在你头上了。”他告诉亚瑟。
亚瑟立刻来回甩甩头,空中的云也追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摆,总是正正好好在他的头上。“真的!”他开心地叫道。
“对了,难得玩一次,留个纪念吧。”费加罗掏出一把斯诺与怀特做的魔法显像玻片,朝旁边丢过去,“奥兹,帮忙拍下照。要找好距离和角度哦,让白云恰好在亚瑟的头上。”
奥兹接住玻片,飞到他们对面,照费加罗说的留了影。他把拍好的照片交给费加罗审查,后者则表示不甚满意:“拍我干嘛啊。只拍亚瑟就行了。”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呀。”亚瑟说,“我喜欢和费加罗大人在一起!”
“是吗。”费加罗笑了笑,“好吧。”
“我想换一朵云戴,可以吗?”
“可以啊,这次要哪朵?”
“那边那朵上面像小兔子耳朵的!”
他们就这样换了一朵又一朵云,留下许多照片。连费加罗和奥兹也被拉进来,一起戴了亚瑟为他们选的白云帽。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昏暗起来,白云聚拢在一起,变成了厚厚的乌云。平原上也开始起风,一阵阵草浪随风翻飞起伏。马上就要下雨了。
“怎么办?”费加罗看看亚瑟,“今天先玩到这里?如果还想玩,我们就让奥兹想想办法……”
“我们休息吧。”亚瑟说,“费加罗大人陪我玩了很久,也用了很多魔力。”
费加罗觉得好笑。“还没轮到你为我担心呢。”他说,“不过,好吧,我们回去吧。现在动身的话,应该不会淋雨。”
他们回到诊所二楼的时候,雨正好下起来。等到亚瑟洗过手后,奥兹把插在案头的那支没吃完的棉花糖递给他。亚瑟握着棉花糖,跑去窗边爬到椅子上看雨。费加罗把今天拍的一大叠魔法照片摊在桌上,分拣出自留的、给奥兹和亚瑟的、以及让奥兹去带给斯诺和怀特的。当拣完了照片后,他便也走向窗边,看外面淅沥沥垂落的雨丝。亚瑟咬着吃完棉花糖剩下的木签,突然转过头来:“费加罗大人,刚才我们戴过的白云帽,就是现在落下来的这些雨吗?”
费加罗一愣:“啊,应该算是吧。”
“所以,现在大地也戴上白云帽了,是吗?”
费加罗笑了起来。“嗯,对。”
亚瑟很高兴地跟着笑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在想费加罗大人之前讲的小动物洗棉花糖的故事。”
“那个啊。”费加罗有点不好意思,“一码归一码,讲卫生还是很重要的。好好听奥兹的话。”
“嗯?”亚瑟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并不以为意,继续讲自己原本想讲的事,“我在想,如果有很多小动物都在河边洗棉花糖,那这条河就会变成一条甜甜的河,沿河上下的所有小动物都吃得到棉花糖了。”
“哦,哦……”费加罗有些惊讶,“也许吧……”
“所以,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好的小动物。它做的事情不是白费力气,而是有意义的。”
说完亚瑟便跳下椅子,跑去把木签扔进房间的垃圾桶里,接着又爬上坐在桌边的奥兹的膝头,和他一起看那些照片。费加罗错过时机,没法继续接刚才的话。就算亚瑟没走开,他又能接什么呢?你也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我替小动物谢谢你?相比纯真的童言,这些话只显得刻意而做作。他自嘲地笑了笑,转回身子重新面对窗子,看细密悠长的雨丝静谧地延伸在天地之间。那些徒劳一生的云,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如此温柔地浸润到土地中。他恍惚觉得,如果此时用舌尖去接那雨水,也许会带有甜味——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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