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想试着写这个梗,形式大于内容,情节没必要深究
※姑且算是因缘
[魔约]异色双眼的骑士
我们是在河岸边的空地上发现他的。他昏倒在湿漉漉的泥地上,怀中抱着一把剑,身上到处是血,白色披风大半截浸在河水里,不过衣服都还算干爽,至少不像是从河里冲上来的。塞西莉带羊去河边吃草,以为自己看到了死人,大呼小叫起来,连半公里开外的我都听到声音,担心得急匆匆跑过去。后来我们发现他还有呼吸,便拖了板车和毛毯过来,把他搬回了我们家里。
我们原以为他身上一定伤痕累累,拿了药膏和绷带到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衣扣打算包扎,却发现上面完全没有伤痕。对他的担忧解除了,对我们自己的担忧却浮上来:我们该不会是捡了个杀人犯回家吧?
“至少他肯定是个病人。病人就该好好休养。”塞西莉说,“如果是个坏人,到时候我们再抓住他。”
我的小妹妹真够大胆的。不过她说得对。要是对困难中的人吝于援手,父亲和母亲也会从天国溜出来笑话我们。
身份不明的来客在几个小时后睁开了眼睛,那时候我们刚吃过午饭,又一次去卧室查看他的情况,只见他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睁着一双眼睛呆滞地向身旁张望。那双眼睛让我吓了一跳。我只在猫身上见过这样两侧颜色不同的眼睛,但猫的眼睛又不会这样的鲜红。
他盯着我们,神色渐渐清醒,带上了几分戒备。我把空无一物的两手举起来让他安心。
“不要担心。我们是这个村子的人,发现你昏倒在外面,就把你带了回来。”我依次指指自己和妹妹,“奥利弗。塞西莉。你呢?”
他看着我,眼神茫然而空虚。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呃……你会说通用语吗?”我放慢语速,同时在脑海里拼命搜刮我仅会的一点点北国语,这是从市场上学来的,“或者北国语?你会说北国语吗?”
他终于缓缓张口,说出了他在这里的第一句话。
“不记得了……”他说的是通用语,“我是……谁?”
我和塞西莉面面相觑。塞西莉脑子比我转得快,径直走向墙角,把那把剑抱了过来。
“我们把你的剑也带来了。”她说,“看看这个,有没有想起什么?”
他接过剑,横放在膝上端详一番,不久便点了点头,“这把剑我认得。”
“那你一定是位骑士。这上面有王室的纹章呢。”
我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我上前一步,观察着那把剑。仔细看过去,剑鞘底端确实有着和国庆旗帜一样的百合花纹。
他恍惚地抚摸着剑上的浮雕纹饰,仿佛陷入思索。
“……该隐。”他忽然说,“隐约能想起这个名字……我的名字大概是该隐。”
我们给他端来了午饭,让他下午继续卧床休息。该隐没有推辞,稍微吃了些东西,不久后又睡了过去。他看上去像是心不在焉的,似乎还处在记忆丧失后的困惑中。
塞西莉比平时兴奋几分。她从小就喜欢骑士,家里有本旧画册,都快被她翻烂了。不过我们之前谁都没有见过真的骑士。
“那把剑好重啊!”她双手比划着,“又宽!又长!又重!他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壮汉,竟然拿得动这样的剑!”
“骑士都有过专门的训练,力量要比你想得大。不过他现在还虚弱着呢,你可别去折腾他。”
“我知道。”塞西莉仍然陶醉在兴奋中,“你说,等他记忆恢复了,我能不能请他讲讲骑士团的故事?”
“谁知道呢。如果没什么急事在身,也许他愿意给你讲讲。”
“对啦,你觉得他是来执行任务的吗?他身上的血,是不是魔兽或者什么的血?哎,可如果这样,他又是为什么昏倒在河边的?难道是精疲力尽了?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塞西莉。”我哭笑不得地把手搭在她双肩上,“别瞎猜了。让我们祈祷我们的骑士大人早点恢复记忆吧。到时候你可以去问他。”
塞西莉朝我做了个鬼脸,抱着一捆干草轻快地小跑出去了。
傍晚时分,骑士大人从床上起来了。除了神情仍然恍惚,面色有些苍白外,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们请他一同吃晚饭。他仍然吃得不多,而且寡言少语。塞西莉几次想同他搭话,最后都克制着闭上了嘴。我们都明白,他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饭后我们围坐在壁炉边取暖。塞西莉在做针线活。我一边翻新家里那把掉毛严重的旧扫帚,一边向我们的客人介绍这座村子。他机械地听着,既没有兴趣,也没有不耐烦。
炉膛里的火渐渐小了,我添上炉边最后一点柴,起身去院子里拿补充的柴火。最近刚刚入冬,夜里寒气袭人。我呼出一口白气,不自觉地仰头看向天空。大灾厄的尸骸奇形怪状地悬挂在那里,向大地投下暗淡的光。这景象还是让人不怎么习惯。
身后一阵响动,我回头一看,是他出来了。塞西莉追在后面,手里拿着我的一件外套。
“你得穿上这个!”她冲着他的背后喊,“夜里外面很冷。你还是个病人呢。”
他转身看了塞西莉一眼,“我不冷——”
塞西莉已经不容分说地把外套抖开披在他的肩头。他没有抵抗,准确来说,是没有理会。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天空吸引了。我想到他可能是第一次见到那之后的大灾厄。
“啊,那是三天前的事。你……”
见到他的表情,我住了口。他笔直凝视着死去的月亮,脸色严峻得吓人。月光让他的脸更显苍白,仿佛是另一块灾厄的碎片。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低下头。
“……我记起来,之前我在与大灾厄战斗。后来……”
“天哪,你是贤者的魔法使!”
塞西莉惊叫道。说真的,我也想惊叫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三天前那场战斗的结果。迫近在我们头顶的大灾厄崩裂四散,只余一块残骸留在空中,随着拂晓的来临渐渐地远去了。于是我们知道,贤者的魔法使们成功地挽救了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鸡飞狗跳。大部分人忙着修复受损的房屋和畜栏。有些人去荒野捡石头——大灾厄的碎片落地之后变成魔法石,拿去市场可以卖到不错的价钱。村子里的几个魔法使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被叫到名字时也恍若未闻。据说魔法使和月亮有奇妙的共感,也许他们正在心中体验着一次不属于自己的死。
再晚些有消息从首都地带传来,据说这次战斗格外惨烈,贤者的魔法使中有人身亡,有人受重伤。这些代价也得到了充足的回报:最年长的魔法使做出了断言,大灾厄已寿终正寝,每年定期降临这个世界的威胁就此消失。暗淡的灾厄残片每晚挂在天空,提醒着我们经历的牺牲和胜利。
“也许你的记忆丧失也是和月亮有关。”塞西莉转着眼珠思索,“那大概很快就能恢复。——我们这儿的魔法使现在都差不多恢复正常了。可能你离灾厄更近,受的影响更大。不过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我和塞西莉半是拉扯着把他带回了暖炉边。根据他恢复的一些记忆,我们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他是贤者的魔法使,身上曾有作为身份认证的贤者纹章,不过那也随着大灾厄的碎裂一并消退了。灾厄降临之夜,他们合力对抗着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一次危机。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灾厄如何落下帷幕,他又是为何出现在我们这个小小的边陲村落,他则仍一概不记得。
“你现在还能用魔法吗?”塞西莉问他。
他眨眨眼,迟钝地伸出手,念了串意义不明的音节——我想那是咒语。一蓬小小的金色火花在他手中闪烁起来。他不甚满意地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原本打算弄出些更夸张的东西。
塞西莉倒是已经看得心满意足。“哇,真漂亮。”她惊叹道,“原来骑士也可以做魔法使。”
“顺序反了。”我提醒她,“是魔法使可以做骑士。”
他困惑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的对话中有让他介怀之处。
“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了吗?”我问他。
他郁郁地摇了摇头。
第二天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只是脸上仍缺少血色。吃过早饭,他向我要了面镜子,久久注视着镜中自己的脸。我发觉他是在查看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特别。”我不由开口。
“有一边不是我的。”他回答,“我能感觉得出来。”
听起来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我决定不去深究。“都很漂亮。”我如实说。
他一手举着镜子,另一手覆盖在自己一侧的眼睛上。左侧,右侧,来回轮换。鲜红的一侧让他显得锐利而危险,金黄的一侧则蓬勃而明亮。过了一阵子,他像是疲惫了似的,扭开头把镜子交还给我。
我请他陪塞西莉去放羊,主要是想让他出门走走,舒展一下腿脚,也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他没说什么,老实地跟着去了。午饭前他们回来了,塞西莉有说有笑,他在一旁无言地听着,显得有些局促。我赶紧把塞西莉叫了过来,给我们的骑士大人留下一点清静。
下午塞西莉请他去骑马试试。我们有一匹老马,从前帮忙拉些货物,后来它老了,我们不再让它干活,留在家中好草好水地供养。偶尔塞西莉骑在它背上出去转转。它看着塞西莉从蹒跚学步的小娃娃长成大姑娘,对她很是纵容。
塞西莉把马牵出来,安抚地在它脖子上拍了拍,随后把缰绳交到他手里。他迟疑了片刻,走近马的身边,缓缓抚摸着它的鬃毛,不久后把身体也靠了过去。老马偏过头看着他,目光湿润而温驯。过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稍微退后两步,扶着马背跨了上去。
塞西莉想起了什么似的飞跑进屋,不一会儿捧着他的剑出来。“你的剑!”
他从塞西莉手中接过剑,将它举在身侧。这下他真的像个画册里走出来的骑士——笔挺的身姿,高大的马,锋锐的剑。我们的马或许老了点,但他的年轻英俊足以抵消这点偏差。
他俯身对马说了句什么。老马调转方向,向着河边的平原小步慢跑起来。塞西莉又笑又跳地在后面追了一会儿,之后站住向他们挥手送别。
“请好好关照他!”她大声喊道,不知是说给骑士还是说给马。
夕阳西斜时他回到我们的院子里,一手牵着马,一手抱着自己的剑。塞西莉见他没骑在马背上,不由有些担心地看着我们的老马,“它怎么了吗?”
“它今天该休息了。”他说,“下午它还没尽兴。不过它年纪大了,所以我不让它再跑了。”
塞西莉放下心来,抱住马脖子凑过脸去贴了贴,之后把它拴回马厩,扔上两大捆干草犒劳。接着,她转向我们的骑士大人:“晚上村里有庆祝舞会,为了庆祝战胜大灾厄的。你要去吗?”
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去啦,还有想早点做完的活计。就让奥利弗在家给我们弹三弦琴吧。”
“我可没说我不去啊。”我插嘴。
“行啦,舞会什么时候都有。你还是好好在家陪陪你可爱的妹妹和尊贵的客人吧。”
我永远都说不过她。不过确实,我也没有丢下客人独自出门跳舞去的打算。
晚饭后,我从杂物间翻出有阵子没碰过的三弦琴。塞西莉已经坐在了壁炉边,仍是忙着手中的针线。他也在那里,正沉默地注视着炉中的火苗。我在我的位置上坐下,仔细调准了琴音。
奥利弗演奏会以一首本地歌谣开始。我先是单弹旋律熟悉了一会儿,第二遍反复时开始边弹边唱。塞西莉也随着唱起来,清脆欢快的歌声像只云雀。我偷偷瞄了一眼我们的客人,希望他没觉得我们吵闹刺耳。幸好,他似乎听得入神。
我一首一首地随兴弹下去,传统的牧羊山歌,酒馆里流传的情歌小调,从商人那里学来的北国歌谣。忽然间,我发现他竟然也跟着唱了起来。我与塞西莉惊讶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压下了自己的声音。他的歌声与三弦琴的琴声在我们的小客厅里回荡。
一曲终了,塞西莉拼命拍起手。“你还能再唱一首吗?”她双眼闪闪发亮,探出半个身子请求。
他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不过仍点点头。我调整姿势,弹起另一首歌谣。
等我放好琴从杂物间出来,正看到塞西莉急匆匆地跑出门外,我们的客人也不见了踪影。我跟着追出去,果然看到他站在院子里,仍和前一晚一样遥遥凝视着大灾厄的残片。
“都和你说了要穿外套呀。”塞西莉把外套披在他肩上,系好上面几个扣子,“还有这个,我赶着织出来的,没什么漂亮花样,你别嫌弃。等你离开的时候也带上吧,冬天快到了,这一带冷得很呢。”
她把刚刚织好的围巾挂在他脖子上。他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能见到你真是太好啦。”塞西莉又说,“我从小就梦想着能见见真的骑士。小时候我有本骑士故事的画册,都快被我翻烂了,奥利弗帮我补了好几次。对啦,昨天我把它找出来了。我去拿给你看。”
她快步走进家里,没多久带着她幼时珍爱的画册回来,伸手将它递过去。
“这还是本外国画册呢。我小时候父亲从北国商人那边买来的,据说是好久以前的书的再版。里面画的骑士就和你今天骑在马上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从塞西莉手中接过画册,借着月光缓缓翻阅。几页之后,他张大了眼睛,整个身体像是僵住了。在月光的暗影中,我听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你还好吗?”塞西莉担忧地看着他,“该隐?”
听到塞西莉的声音,他猛地看向自己身后,像是在找寻着什么。没多久,他转回头来,呆然望着塞西莉。一阵长久的沉默后,他攥紧了画册,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甩下我们走进了房门。
“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我说,“也许他今天太累了。”
塞西莉点点头。“希望他明天能好些。”
次日早上,我还在为他昨天的样子担心,没等早饭准备好就前去他住的卧室查看情况。我轻轻敲了门,里面没人应声,于是我压下门把手,尽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门。
床铺空无一人。被子和毯子都已经折好,借给他的衣服和塞西莉织的围巾搁放在枕边,同样折成规整的方块,最上面压着骑士故事的画册。他自己的衣服和剑则都被带走。整个房间干净得仿佛他从不曾来过。
我返回厨房,向塞西莉说明情况。
“要是他走之前提早说一声就好了。”塞西莉惋惜地说,“这样我们还能给他准备些路上的食物。围巾也带走就好了呀。本来就是织给他的。”
确实,红色掺金线的围巾和他银灰的发色很相衬。
“也许他想起了什么紧急的事情。”我猜测,“又是贤者的魔法使,又是骑士,他可能有很多事要忙呢。”
“希望他身体没事。昨晚他的样子可不太好。”
“既然他早早出发,也许是已经恢复了。不过我们还是为他的健康祈祷吧。”
“你说他还会再来看我们吗?”
“谁知道呢,我们这里太偏远了。除非他要去北国,不然可能都没什么机会路过这里。”
“不来也没关系。碰过了他的剑,见过了他骑马的样子,还听了他唱歌,我已经心满意足啦。只不过,”塞西莉走向窗边,仰头望向清晨的湛蓝天空,“也许今后每当看到空中的月亮碎片,我都会再想起他来。奥利弗,你说他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着月亮?”
这问题问倒我了。他看向高空的眼神,究竟是憎恨还是亲切?尽管大灾厄是敌人,是要严加戒备的对象,但身为魔法使,他与它长久分享着奇妙的共感。也许那也是他一个遥远的朋友。
塞西莉轻轻把一绺头发撩到耳后,向我转过头来。
“说这话也许不谨慎。但我总觉得,大灾厄有一天还会重新活过来。”
其实我也隐隐有这种感觉。每晚看到大灾厄的残片,我总觉得它比前一天又圆润了些、明亮了些。假以时日,或许会从那尸骸中重生出新的灵魂。
“但那也是几百年几千年后的事了。至少我们不用去担心。只不过那时候的人可就要头疼了。”
“没关系。”塞西莉得意地看着我,“魔法使都能活很久。真到了那时候,骑士大人会再来拯救我们。”
我的小妹妹总是乐观又善良。我希望她说的是对的。
=END=
*只是想到人物关系可以做一个叙诡,就简单写了一段(可以但没必要!),顺便搭车搞了前两天说想看的佩戴遗物文学(…),总之是非常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b
*人物名字随便起的,妹妹的名字是直接从最近看过的书里挪用,一看是c开头于是哥哥那边就顺便找了个o开头的(咦)